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启动,风里飘着焦糊味,像烧化的塑料。
"需要调整碳链配比。"我抓起桌上的检测报告,纸页在手里发出脆响,"添加硼元素增强韧性,或者...用离子束轰击重组分子结构。"
赵博士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林博,你记得吗?
十年前我们在普林斯顿做核聚变材料实验,熬了三个月没合眼,最后材料还是裂成了渣。"他从白大褂口袋摸出颗薄荷糖,剥糖纸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但后来我们加了钇稳定氧化锆,对吧?"
我望着他把薄荷糖塞进嘴里,喉结滚动着咽下甜腻的清凉。
卢峰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发青的眼下:"我联系了材料所的王教授,他说离子束设备明天早上能调过来。"
实验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窗外的雨还在敲打着玻璃。
赵博士已经开始调配新的样本,天平上的药匙在他手里稳得像精密仪器。
我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又放下——基地禁烟,但此刻我盯着高温炉冷却后残留的暗红痕迹,突然觉得,或许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材料。
"今晚谁都别睡。"我抓起件白大褂披在赵博士肩上,他的后颈还沾着实验室的灰尘,"调整配比、轰击测试、参数验证...天亮前必须出第一版优化方案。"
卢峰的键盘声突然加快,像急雨打在铁皮屋顶。
赵博士的镊子夹起新样本时,指腹蹭过我的手背,带着常年接触化学试剂的粗糙。
窗外的雨雾里,基地的探照灯扫过远处的山体,光束里浮动着细密的雨珠,像撒了把碎钻。
高温炉重新启动的嗡鸣声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着仪器的滴答声。
明天,或者更久之后,当我们终于找到能对抗世界树的材料时,会不会有人记得,此刻实验室里的每一粒灰尘,每一声仪器的嗡鸣,都是我们在黑暗里点燃的火种?
赵博士突然抬头:"林博,把硼粉递我。"他的眼睛在护目镜后亮着,像两颗小太阳。
我弯腰去够试剂架,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紧——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烫的东西,在血管里翻涌。
或许世界树的阴影还在蔓延,但至少此刻,我们的火种还没熄灭。
实验室的挂钟敲响三点,窗外的雨势渐大。
赵博士的笔在记录本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卢峰的平板屏幕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我盯着高温炉上跳动的温度数字,突然想起智利矿场那通电话里的尖叫——或许此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世界树的菌丝仍在生长,但至少今晚,这里有更炽热的东西,正在对抗黑暗。
实验室的挂钟指针在凌晨四点卡了壳,秒针停在“12”的位置,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赵博士的笔尖突然在记录本上划出个重墨点,墨渍晕开,把“2000℃”的数字泡成模糊的蓝团。
我正往保温杯里续第二泡浓茶,茶叶在褐色液体里打着旋儿,他突然把本子拍在操作台上,护目镜滑到鼻尖:“林博,把硼元素比例调到千分之三,用脉冲离子束轰击三次。”
我手一抖,茶水溅在他前襟的咖啡渍上,两种褐色混在一起,倒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什么?”我凑过去,本子上的公式被红笔圈了又圈,最底下一行是新写的“碳硼键能提升17%”。
赵博士的指节抵着数据图,指腹沾着石墨粉,在纸页上蹭出灰道子:“昨晚测到第12组样本时,裂纹扩展速率突然降了40%。我倒推参数,发现是上回清理离子枪时残留的硼粉混进了靶材——”他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擦掉的试剂渍,“误打误撞,硼原子刚好填补了碳链的位错缺陷。”
卢峰的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扑到平板前调出三维模型,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缩放:“分子模拟显示,硼原子形成的三角键能锁住热应力!”他抬头时,眼下的青影淡了些,像被希望冲散的雾,“热疲劳强度能提到铼钼的92%,密度还轻8%!”
我抓过他的平板,模型里的碳链像被金线串起的黑珍珠,硼原子是其中几颗亮得扎眼的金粒。
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不是恐惧,是某种发涨的热流从胸腔涌上来。
三天前高温炉炸碎观察窗时,我以为这材料要和十年前的核聚变实验一样,死在最后一步;可现在赵博士眼里的光,比当时普林斯顿实验室的氙灯还亮。
“现在能量产吗?”我问,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皮。
赵博士扯下护目镜塞进口袋,白大褂袖子沾着硼粉,走起路来簌簌响:“需要调整离子束参数,再校准高温炉的温控系统。”他指节叩了叩操作台,“但车间有现成的设备,只要——”
“现在就去车间。”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袖口带翻了卢峰的马克杯,咖啡在桌沿积成小滩,“小卢,联系张主任,让车间提前两小时开机;赵工,你带三组数据过去,路上说调整方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