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清晨,王晓东再次站在窗前。远处的工地已竖起绿色围挡,自动喷淋系统喷出细密水雾。手机弹出消息,全省首个秸秆综合利用产业园正式投产,青山集团的股票开盘涨停。
绿色贷” 政策落地不过半月,王晓东的办公桌上就堆起了厚厚的投诉信。最上头那封,是二十家中小建材企业联名签署的,信纸边缘被茶水晕出褐色痕迹,墨迹都洇开了。
“王省长,您看看这利息减免,明摆着偏心大企业!” 建材协会的老陈拍着桌子,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我们小厂子拿不到专利,连抵押物都凑不齐,银行根本不给批!”
王晓东没接话,起身拉开抽屉,翻出张泛黄的老照片 —— 二十年前,他刚到基层任职时,辖区内一家小煤窑发生瓦斯爆炸,遇难矿工家属哭肿的眼睛至今让他心颤。“老陈,当年要不是壮士断腕关停小煤窑,现在咱们省得肺癌的人得翻几倍。” 他把照片推过去,“这次政策肯定有漏洞,但你说,是让所有人一起掉进坑里,还是先拉一把愿意爬的?”
正僵持间,秘书小张抱着平板冲进来:“王省长,‘绿色生活节’第一天,线上销售额比预期低了七成,消费者都在吐槽环保产品价格高...”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开一声惊雷,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深夜的办公室里,王晓东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市场数据,手机在掌心发烫。微信工作群里,各部门负责人吵成一团:财政厅说补贴资金见底了,商务局抱怨商家配合度不够,宣传部发来的舆情报告里,“绿色产业就是噱头” 的词条阅读量破了百万。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条新闻吸引 —— 省内某山区农户用秸秆编织的环保袋,因结实耐用被游客抢购一空。手指飞速滑动,他翻出之前在高校实验室的照片,抓起电话:“张教授,您那个秸秆材料能不能做成日用品?对,就是老百姓天天用的!”
三天后,全省首个 “绿色惠民直播间” 在省电视台开播。王晓东罕见地出镜,手里拿着用秸秆材料做成的水杯:“我现在每天都用这个,摔不碎、没异味,价格比普通水杯还便宜五块钱。” 镜头扫过身后的货架,摆满了竹纤维毛巾、再生纸笔记本,右下角滚动着 “政府补贴,限时特惠” 的字样。
然而,正当一切步入正轨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极端天气打破了平静。连续暴雨引发山洪,冲毁了多家企业的环保设施,网上立刻出现 “绿色产业华而不实” 的舆论风波。王晓东连夜冒雨赶到受灾最严重的青山集团新厂区,看着浑浊的泥水漫过秸秆材料堆砌的防洪墙,转头对惊魂未定的赵德发说:“马上启动应急预案,联系高校专家来检测材料受损情况。这次不是灾难,是让老百姓看看绿色产业韧性的时候。”
雨过天晴的清晨,王晓东站在省政府大楼顶层。远处,受损的企业正在重建,新的光伏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手机里弹出消息,“绿色惠民直播间” 单场销售额突破千万,多家农户合作社申请加入绿色产业链。他深吸一口气,晨风里带着泥土的清新,仿佛真的闻到了星星的味道。
省政府大院里,二十多辆黑色商务车齐刷刷堵在办公楼下。保安队长攥着对讲机的手直冒汗,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混着人大声嚷嚷:“找王省长!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王晓东刚放下电话,就听见走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推开门,五金商会会长老周红着脸冲进来,身后跟着拎着账本的企业主。“王省长,这‘绿色贷’就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老周把牛皮账本拍在桌上,纸页哗啦啦散开,“看看,我们厂一年利润才两百万,改造环保设备要八百万,银行还嫌抵押物不够!”
“可不是!” 做塑料加工的李姐挤到前面,烫卷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我那些机器都是进口的,现在说淘汰就淘汰?工人的工资、银行的贷款,您让我拿什么还?” 她眼眶发红,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喉结剧烈滚动。
王晓东示意大家坐下,秘书小张慌慌张张搬来一圈椅子。会议室瞬间挤满人,汗味混着烟味,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各位,先听我说两句。” 王晓东敲了敲保温杯,金属碰撞声清脆,“上个月去调研,有家纺织厂的污水直排河道,下游的鱼塘全死了,养殖户跪在地上哭...”
“那是他们管理不善!” 做石材生意的陈老板突然站起来,西装领口的金领带夹晃得人眼疼,“我们小企业哪有闲钱搞环保?您要是强行推行,我们只能集体停工!” 话音未落,会议室炸开锅,有人拍桌子,有人跺脚,抱怨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王晓东沉默片刻,突然打开投影仪。屏幕上,灰蒙蒙的天空下,戴着防毒面具的孩子在操场上跑步;浑浊的河流里,死鱼翻着白肚皮;堆满工业废料的荒地上,乌鸦黑压压一片。“这是我们省十年前的样子,” 他声音低沉,“难道还要让子孙后代继续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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