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老娘们竟是茅拿恩的邻居。身为社会底层的流动摊贩是茅家邻居,难道茅大师境遇不佳么?田弘历想到此处不由欢喜起来。
茅拿恩的确情况不佳,甚至有些凄惨,可以把人们对瞎子阿炳这样的艺术大师的叹息与怜悯加在茅的头上。
在南京工部被同僚排挤,心灰意冷之下,他辞官回老家坐吃山空,只得卖了祖宅换个临街的小房子,开了间刻印社糊口。老父亲去年过了7旬,今年却得了重症,半年汤药不见起色,身体每况愈下。为筹汤药钱,茅大师拼命接篆刻生意,以底价倾销,如此坏了行业规矩,今天更是有同行雇来几个泼皮上门警告行有行规。
被几个泼皮无赖堵门叫骂,落魄如斯!
当客人叫门之时,茅拿恩正坐在屋里长吁短叹,叹自己命运多舛人生失意,对着因长期用力拿刻刀而变形弯曲的右手食指唏嘘垂泪。
田弘历身材高瘦,1米76的个子才110斤不到,像个麻秆,在进门时麻秆碰了屋檐。竟是房子年久失修,屋檐腐朽下垂所致。建筑大师的家如此糟朽破烂不免讽刺,对田弘历却不失为好消息,预感将不虚此行,定能赚得一代宗师上梁山。
茅大师的工作台兼作餐桌,将麻布刀具石料撤下,露出油垢飘香、蛀虫入住的台面。台面上铺一张展开的大红聘书,聘书上整齐摆放10锭金子。屋子里缭绕着客人刺耳的游说。
难得有人记着自己15年前的丰功伟绩,然而对茅大师来说,彰功形同揭疤,令人痛心疾首。好汉不提当年勇,是指好汉不在人前提当年之勇,私下里、意识中都是愿意一提再提永志不忘的。当年意气风发如今窘迫艰难,分明在揭示茅家明年更比今年差,让人家老脸往哪里搁。
大师一再提示客人打住,“客人休要再提,老夫惭愧之至。家中不备酒肉便不留客人了。”知识分子好脸面,下了逐客令。
田弘历诚心来请,却是个极糟糕的说客,完全理会不了主人家此刻的心理,以为主人性格乖张,又将大师往日的辉煌变本加厉来赞美。
难道说好话也有错?是的,说好话也得分环境气氛。
“客人说老夫神通广大,而今家中米缸空空如也,客人要抽我茅某人的脸么!”主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田弘历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不会说话,一番道歉后换个口吻道:“旧社会将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只要去梁山任职,还你一个神通广大的茅大师。”
“此背井离乡大事,容茅某细作打算。”这是婉拒。这位茅大师对盘踞在穷山恶水之间的小小羁縻土司实在看不上眼。
今日情形好有一比,新开张的街边苍蝇馆子要请钓鱼台国宾馆特级厨师过来掌勺,只发工资不给干股,难度确实大了些!田弘利解释说梁山并非只一山一寨,施州全境及夔州一部尽入彀中,地八百里口五十万,欣欣向荣十分兴旺。
梁山的作为犹如所产农药化肥香烟味精,当成时下的新闻联播在荆楚大地口口相传的,茅大师开店摆摊之人岂能不知。他只说了一句便让田弘利哑口无言:“若要朝廷认下梁山一统施州可是要费些周折,朝廷办事我且了然!”
这位茅拿恩到底当过朝廷命官的,看问题直指重点关键。要投奔新东家自然希望新主子牌面够大,自己也好水涨船高,他是担心梁山不够稳定,不能长久稳定存在下去。有些话不好当面直说:朝廷上下对蛮夷之地历来施行削干分枝之策,原本36棵矮灌木突然变成你梁山一棵参天大树,你让官府怎么想!所以啊,你梁山活得下去活不下去且两说呢?
里屋传来苍老声:“儿啊,为父听了半日,吾儿勿再推辞。早有耳闻梁山有神医,咳咳咳…”一阵气急败坏的咳嗽硬生生将话语噎住,续不下去了。
田弘历反应神速,情真意切喊一声“茅老爷子!”像弹簧一样随着茅拿恩冲进里屋。
……
“唉--” 茅拿恩叹一口气,拎起茶壶给客人倒上碗凉茶,“贵客用茶。”从腰带里抠出皱巴巴的劳动牌香烟给自己点上,‘吧嗒吧嗒’闷头抽了几口后说道:“我落魄成悲田院的刘九儿,乞儿一般的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抱拳拱手:“承蒙梁山抬爱!何时动身?”
卖莲蓬的隔壁娘行帮着茅家收拾行囊,与茅太公商量道:“你家门墙阔,不若将宅子盘于我,我好把墙壁打通了开茶点铺。价钱好说,200两取个整数。”
这间破房子哪儿值得了200两,卖个巧价也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茅太公奇怪邻居忽然出手阔绰,老妇道出这茶馆东家非她一人,乃是有钱人家看中这里幽静环境,用作好友相聚的私人会所,不图牟利。
太公道:“既如此,是哪家的财主,请高邻代我索价250两。”
茅拿恩阻止道:“父亲,营造的本事我已荒废多年,此行尚不知吉凶,若不能在梁山立足,我父子二人回来荆州还须有个落脚之处,居客舍旅店毕竟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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