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碎裂的余音在暖阁里回荡,贾悦的指尖擦过翡翠镯子沁凉的纹路。
她望着廊柱下走出来的三个婆子,最前头穿绛紫比甲的那个正捏着块碎瓷片,釉面反光映出她眼底三分得意——正是前日克扣炭例被罚的周瑞家的侄媳妇。
"五姑娘这梅花舞得倒是好看。"吴嫂子将碎瓷掷在地上,清脆声响惊得几个小丫鬟后退半步,"可老奴记得诗社规矩里白纸黑字写着,不得用活物作陪衬。"
史湘云蹭地站起身,石榴红裙摆扫翻了梅花小几。
黛玉忙扶住险些倾倒的墨玉砚台,指尖沾了半抹残墨:"吴妈妈怕是记岔了,第三十二条分明说'不得豢养禽兽扰清净',何时说过不许折枝?"
"林姑娘有所不知。"穿黛青袄子的婆子突然插话,袖口露出半截金线打的梅花络子,"这腊梅上沾着血气,分明是用了巫蛊之术!"她突然掀开湘云方才坐的锦垫,底下赫然现出半片带血的梅瓣。
暖阁里顿时哗然。
沈墨的竹骨伞突然在地面轻叩,三短两长,惊得窗边铜雀炉腾起一缕青烟。
贾悦瞥见贾迎春袖口微动,那支染血的梅枝正悄悄探出半寸。
"诸位请看。"贾悦忽然解开银红斗篷,露出素白中衣上点点墨梅,"这血迹原是作画用的朱砂。"她转身时腰间荷包轻晃,掉出半块凝固的朱砂锭,正滚到贾赦妾室邢夫人的绣鞋边。
吴嫂子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却被湘云抢了先:"好个刁奴!
前日你们在库房打碎御赐的珐琅彩盏,莫不是想用这碎瓷声栽赃?"她突然掀开东窗软帘,外头雪地上赫然留着几道车辙印,与吴嫂子鞋底纹路分毫不差。
黛玉忽然轻咳一声,纤指抚过案上诗稿:"这倒奇了,诸位可记得三姑娘前日咏雪的诗?
'碾冰为土玉为尘',说的可不就是车辙印子上的冰碴?"她话音未落,沈墨突然用伞尖挑起块琉璃碎片,映出吴嫂子袖中半截金线——正是王熙凤对牌印鉴上的缠枝纹。
"够了!"贾迎春突然起身,七枚玉连环从她袖中叮当坠地。
最末那枚滚到邢夫人脚边,内壁"周瑞"二字在烛火下清晰可见。
贾悦趁机将梅枝插入琉璃瓶,带血的根茎竟与瓶底金粉融成个"凤"字。
暖阁外突然传来纷乱脚步声,鎏金铜鹤烛台的火苗齐齐往东倒去。
贾悦余光瞥见沈墨的伞柄在地砖缝隙轻叩,那些渗入的金粉突然聚成个卦象。
她心头微动,听见回廊尽头传来环佩叮当——是王夫人惯用的翡翠禁步声响。
"这是要拆了暖阁不成?"邢夫人突然拍案,腕间八宝镯撞在青瓷盏上。
她身后的屏风突然晃动,露出半幅未绣完的百子千孙图,针脚里缠着几根金线——与吴嫂子袖口的一模一样。
贾悦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翡翠镯子内壁的刻痕:"诸位嬷嬷怕是忘了,凤姐姐上月丢了对牌,刑房查了整三日..."她话音未落,暖阁梁上突然坠下半幅玄色披风,星宿图褪色处正拼出个"赦"字。
铜壶滴漏恰在此时发出空响,廊下传来小厮惊慌的喊声。
贾悦看见沈墨的伞尖在地砖上画出个卦象,金粉聚成的坤位正指向东南——那是贾赦书房的方向。
暖阁里突然死寂,所有目光都凝在仍在晃动的琉璃碎片上,映出无数个变形的"凤"字。
远处传来靴底碾过碎冰的声响,有人正踩着《葬花吟》的调子往暖阁来。
贾悦垂眸将翡翠镯子转了半圈,内壁暗刻的"敏"字恰好接住一缕将熄的烛光。
鎏金铜鹤烛台的火焰猛然窜高,将贾赦青灰的蟒纹常服映得忽明忽暗。
他踩着满地碎瓷跨进暖阁,腰间玉带钩上沾着几粒雪籽,靴底冰碴正与吴嫂子袖中掉出的金线纹路重叠。
"闹哄哄成何体统!"贾赦的呵斥声震得梁上玄色披风又坠下半幅,星宿图裹着冷风扑在邢夫人发间金钿上。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琉璃碎片里变形的"凤"字,突然用脚尖挑起染血梅枝,"五丫头这又是唱的哪出?"
贾悦福身时翡翠镯子滑至腕间,暗刻的"敏"字正对窗隙漏进的残阳:"回大老爷,原是这腊梅..."话音未落,邢夫人突然撞翻青瓷盏,八宝镯卡住梅枝尾端的金粉。
那"凤"字霎时碎成齑粉,却有几粒金砂落在贾赦蟒纹袍角,拼出半个"周"字。
沈墨的竹骨伞突然在地面画圆,金砂随着卦象流转,竟将碎瓷片聚成个"瑞"字。
史湘云见状突然拍手笑道:"有趣有趣!
这满地碎瓷倒像周瑞家前日打碎的珐琅彩盏,莫不是..."她话音未落,黛玉已捧着墨玉砚台上前,残墨里浮着几缕金线,正是吴嫂子袖口掉落的缠枝纹。
贾赦额角青筋突跳,突然抓起案上诗稿。
泛黄的宣纸被烛火映透,背面竟显出王熙凤的私印暗纹——正是上月丢失的对牌印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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