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退到墙根,后背抵着冰凉的砖。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肋骨。
院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荒草簌簌响,她仿佛看见沈墨的影子在院墙外晃了晃,又隐进黑暗里。
"陈大哥,"她吸了口气,声音里带了点颤,"你可知沈公子的舅舅是都察院的?
你若动我......"
"沈公子?"陈三嗤笑一声,"他现在怕是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他的刀尖挑起贾悦的一缕发丝,"五姑娘还是想想,怎么让小的满意吧。"
贾悦盯着陈三左眼角的疤,突然想起方才在角门外,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那不是恶人该有的眼神。
她攥紧袖中的帕子,那是沈墨方才塞给她的,里头裹着枚碎银。
碎银边角锋利,硌得掌心生疼。
"陈大哥要多少?"她放软了声音,"我身上带的不多,可明日让丫鬟给你送......"
"明日?"陈三的刀尖往下压了压,"小的等不及。"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了两下。
贾悦数着那声音,突然听见后墙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陈三的耳朵动了动,刀尖微微晃了晃。
"陈大哥,"她轻声道,"你可知马房的张四叔上月摔断了腿?
他儿子来找你借钱,你躲在草料房里不敢出声......"
陈三的手猛地一抖,刀尖划破了贾悦的耳垂。
血珠渗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淌。
他盯着贾悦,眼神里的狠劲突然散了,像被戳破的纸人:"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贾悦抹了把耳垂上的血,"你娘病了三个月,抓药的钱还是跟周管家借的,利钱翻了三倍。"她往前凑了半步,陈三下意识后退,"你若现在放我走,我让沈公子给你娘请个太医,再把你欠周管家的债全还了。
如何?"
陈三的喉结动了动,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抱头,声音里带了哭腔:"五姑娘,小的也是被逼的......他们说不把你困在这儿,就把我娘扔到乱葬岗......"
贾悦弯腰捡起短刀,刀柄还带着陈三的体温。
她望着院外的月光,听见沈墨的脚步声正从后墙传来。
"陈大哥,"她把刀递还给他,"明日卯时三刻,去西直门外的药铺找孙大夫,就说五姑娘让你去的。"她转身往院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记住了,周管家的事,我只当没听过。"
陈三在身后喊了句什么,被风卷散了。
贾悦走出巷子时,沈墨从阴影里冲出来,攥住她的手直发抖:"你耳朵怎么回事?
谁伤的?
我去宰了那......"
"没事,"贾悦笑着摇头,月光下,她耳垂上的血珠像颗红珊瑚,"墨哥哥,明日咱们去见见大老爷吧。"
沈墨一怔:"见大老爷?"
"嗯。"贾悦望着远处荣国府的飞檐,嘴角勾出抹淡笑,"有些旗子,该立起来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三追出来喊:"五姑娘!
五姑娘!"贾悦回头,见他手里举着块半旧的玉佩,"方才在院里捡的,像是您掉的......"
贾悦接过玉佩,触手生温。
她望着陈三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玉佩——这不是她的,倒像是......
巷口的更夫敲响了第三声梆子。
贾悦攥紧玉佩,只觉掌心的碎银硌得生疼。
月光漫过她的眉梢,将眼底的冷光染得柔和了些。
沈墨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没事。"贾悦把玉佩收进袖中,"只是觉得,这局,才刚刚开始。"
风卷着桂香掠过巷口,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贾悦望着荣国府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淡了。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敲战鼓。
陈三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
可那枚突然出现的玉佩,却让她后颈的凉意更重了。
她摸了摸耳垂上的血珠,突然想起方才在院子里,陈三变卦时,窗外的荒草动得不太对——不是风,是有人踩过。
是谁?
是那些想压她的人,还是......
贾悦望着沈墨关切的眉眼,突然笑了。
管他是谁,来者不拒便是。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拉着沈墨往府里走:"墨哥哥,明日记得穿那身月白的衫子。
见大老爷,总要体面些。"
沈墨应了,目光却落在她染血的耳垂上,攥紧了她的手。
月光漫过青石板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巷尾的更夫又敲了梆子,声音混着风声,飘进荣国府的角门。
贾悦望着府里亮起的灯笼,眼底的光渐渐沉了下去。
这一局,她陪他们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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