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随着王佩兰回房时,脚步比平时重了三分。
她能感觉到身后众人的目光像芒刺般扎在脊背,连廊下的鹦鹉都噤了声,只余穿堂风卷起几片残花,啪嗒落在青石板上。
"五姑娘请。"王佩兰站在门前,指尖掐着那卷纸,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白。
贾悦扫了眼半开的门,门框上果然有道新鲜的划痕——前日她让小丫鬟春桃换锁,春桃说周瑞家的推说库房钥匙在二奶奶处,这锁竟拖到今日都没换。
房里的檀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贾悦一眼就看见妆台前摊开的纸页,墨痕未干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咏絮才"、"金兰契"之类的词句,正是今日诗会的命题。
她指尖刚要触到纸角,史湘云"砰"地撞开门进来,发上的珊瑚珠乱颤:"好个贼喊捉贼!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腌臜东西往五妹妹身上泼脏水!"
"云丫头轻点声。"林黛玉扶着门框进来,素白衫子沾了廊下的紫藤香,"仔细惊着老祖宗屋里的鹦鹉。"她走到妆台前,素指拈起一张纸对着光,眉峰微蹙,"这纸是薛记南纸坊的玉版宣,我上月在诗社见崔二姑娘使过这种——她腕力弱,纸角总压出月牙印。"说着翻过纸背,果然有个浅淡的月牙凹痕。
贾悦心头一跳。
前日诗社联诗,崔二姑娘因写坏了三张纸,被王佩兰笑"手生",不想倒成了把柄。
她抬眼正撞进史湘云冒火的眼睛:"定是王佩兰那起子人使坏!
我这就去寻老祖宗说理——"
"使不得。"贾悦按住她的手腕,指尖凉得像浸了井水,"若现在闹开,倒显得咱们沉不住气。"她望着窗棂上跳动的日影,忽然笑了,"不如将计就计。"
当晚,贾悦房里的小丫鬟春桃端着药罐去厨房,故意撞翻了周瑞家的的茶盘。"五姑娘说了,明日就去诗社认下这档子事。"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到底是庶女,争什么强呢......"周瑞家的盯着她泛红的眼尾,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松。
第二日卯时,沈墨的青竹轿停在荣庆堂后巷。
贾悦掀起轿帘,见他袖中露出半卷纸——正是昨日追那戴斗笠人时拾到的碎布,边角绣着"忠顺"二字的金线。"那人身手利落,跟到西直门外就不见了。"他声音低得像檐角的风,"但这碎布......"
贾悦攥紧帕子,帕角的并蒂莲被指甲掐出褶皱。
忠顺王府的人怎会掺和贾家的诗会?
她正想着,耳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五......五妹妹。"贾迎春缩在假山后,月白衫子蹭了青苔,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帕子,"我......我有话跟你说。"
贾悦示意沈墨先退,自己走到迎春跟前。
这二姐姐向来连头油都要被丫鬟克扣,此刻眼眶通红,像被雨淋过的海棠:"昨日我在大老爷书房外......听见张幕僚跟人说话。"她喉结动了动,"他说'那小蹄子若是识趣,便把诗稿送过去,省得忠顺王府的人亲自来寻'......"
"张幕僚?"贾悦皱眉。
贾赦身边的清客幕僚她见过几个,张师爷总捧着个紫砂壶,说话带点山东口音。
"我......我不该帮着她们搜你屋子的。"迎春突然哭出声,帕子浸了水似的,"她们说你抢了我的风头,可我......我就是个没用的。"她猛地把帕子塞给贾悦,转身就跑,裙角扫落了一丛凤仙花。
贾悦展开帕子,里面裹着半枚青玉扳指,刻着"忠顺"二字——和昨日忠顺王府车驾上那只手的扳指纹路一模一样。
她望着迎春跑远的方向,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那是昨日王佩兰送她的新鞋。
日头爬到正空,廊下的鹦鹉忽然开了腔:"小心火烛——小心火烛——"贾悦望着帕子里的扳指,只觉袖中那罐药愈发滚烫。
忠顺王府、张幕僚、王佩兰......这张网到底是谁织的?
她摸了摸鬓边的桃花簪,那是沈墨去年上元送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五姑娘,老祖宗叫您去用午膳呢。"小丫鬟的声音从游廊传来。
贾悦将帕子收进袖中,对着镜中理了理鬓发。
镜里的人眼尾微挑,哪还有半分柔弱模样?
她拎起裙角往外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这局棋,该她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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