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就是在这样风轻云淡的沉默中,赵煦悄悄谋划着一切,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控制了京城守卫的军队和皇城司,然后又选定了两个“狠人”,逐渐布局开了一场北宋年间最大规模的整风肃反运动。
第一个人叫张商英,一个着名狠人,外号"御史台獬豸"。他本来做的只是个通州主簿的四川地方官,虽然官小但脾气相当大,不论你是多大的官,只要他看着做得不对,就敢往死里怼,让整个四川官场都对他发怵。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他可能一辈子就只是在地方蹉跎,但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牛脾气让他崭露了头角。
在神宗熙宁年间的时候,新党大佬章惇奉命视察四川,是查完了账目查业务,查了教育查税收,“冷面章”大人冷着脸一路碾压过四川官场,把各州各府的人都挨个收拾了遍。终于大家受不了了,四川高层一致决定——关门,放张商英。
两个脾气都冲上天的人就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见了面,那一天,张商英大大咧咧晃晃悠悠就来了,没有向章惇这个中央大员行礼,直接就口若悬河地干了起来。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个口才了得、号称能舌战群雄的章惇居然在嘴仗上输了。
输了的章惇反而很高兴,当场连翘大拇指,说你张商英在四川太屈才了,我来推荐你去见王安石——两个同样锋利的灵魂就这样在剑门秋风中碰撞,竟撞出个"以怼会友"的千古奇谈。
结果王安石见了张商英以后也是非常喜欢,是大为重用,自此张商英进入了中央,成为新党中的一员。
张商英是最坚定的新党,他带着顽强的信念,敢于直面任何权贵,曾多次当面和大佬吕公着大吵大闹;在司马光宣称“以母改子”时,他也是第一个公开反对的人,司马光气得讥其"蜀犬吠日",他当场反唇:"若日中有黑子,犬吠岂非忠谏?"气得旧党元老们集体犯了头风。
那一天,赵煦亲自接见了他,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臣闻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张商英开口便是惊人之语,"然雷霆不劈朽木,雨露不泽稗草。"年轻的皇帝在御案后微微倾身,看着这个不羁狂生,突然觉得殿内沉水香的烟气都凌厉了几分。
皇帝当场任命他当了左司谏,并且把神圣的首攻旧党重任无比郑重地交给了他,而“狠人”张商英就在政局的这一片万籁俱寂中发出了针对旧党的封喉一击。
他连夜调动皇城司紧急查封了中央各部门的档案库,组织严密审查近十年来的全部公文和所有来往信件,查看官员们以往是何行径、有何言论、有没有参与旧党、有没有整治新党,一有结果立即撤职查办。
这招太狠了,皇帝一下子就掌握到了旧党的所有信息,戳到了命门上,旧党上上下下所有党羽都是谁、都在哪、相互关系如何再也无处遁形。另外,这一次也铲出来了很多官油子、官混子,对这些人来说,所谓当官就是为了利益,上面你王安石出政策,我有对策,上面再换了高滔滔、司马光,那我就立马改换门庭效忠旧党。
不仅如此,北宋首开这次整风肃反运动更重要的作用是威慑将来,这样迅猛狠辣的“特务活动”方式,让很多人为之胆寒,不敢再有阳奉阴违的小动作。
赵煦找的第二个人是章惇,给的职务直接是宰相。蔡确一死,现在章惇就是资格最老的新党党魁了,这是个刚硬如铁、爱憎分明的人,字典里只有黑和白,从没有什么摇摆和妥协,在新旧党争中也一直都是冲锋在前,所以在以前的司马光整人运动里,他也是第一批被处治的人。
在那之后,章惇就在不断地贬黜中四处漂泊,三品、四品、五品……一直到一个不入流的看管道观的小吏,他自己的孩子在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中死去,很多亲密战友也一个个倒下了、死去了。
在那个充满瘴气的岭南窝棚里,这个铁血硬汉的心逐渐变得冰冷,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是能再给我一次重登巅峰的机会,我要加倍奉还我所承受的一切。
过往的事历历在目,章惇的这次回京,充血的双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杀人,从此时起,章惇成了旧党的噩梦,喜提外号“扒皮章”。
章惇上任,新党大批人马快速返京,蔡卞、周秩、林希、翟思、上官均、黄履、郭知章、刘拯、来之邵等人都回来了,他们迅速占领了各大要害部门,和张商英紧密配合,把这场肃反运动不断升级。
在绍圣元年(1094年),在皇帝和章惇的指挥、张商英的大力执行下,新党终于一雪前耻,清算起了一笔笔旧账。
第一笔就是追究割让西北四塞给西夏事。当年旧党在宋朝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放弃四座边寨的行为人神共愤。章惇上任后指示第一件事就办这个,谁的责任一定要查清,一定要处理。
很快责任人名单列出来了,以司马光、文彦博为首的11个中枢官员是主犯,定为“挟奸、罔上”;孙觉、王存等剩下的人是从犯,罪名是“暗不晓事、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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