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寿州城外的黄土坡上,手指捻着刚挖出来的青膏泥。
三丈高的城墙在暮色里像条盘踞的黑龙,垛口处南唐守军的铁枪寒光,比淮南冬月的朔风还要冷上三分。
"苏监正又在相地脉?"张永德的大嗓门惊飞了啄食尸骸的乌鸦,他新换的鳞甲上还沾着楚州火攻的焦痕,"赵大郎让我问你,这寿州城墙比汴梁还高三尺,你那木头架子管不管用?"
我展开连夜绘制的榫卯结构图:"这叫模块箭楼,分解三百二十件,榫头刻天干地支......"
话音未落,王审琦的箭镞已经扎穿图纸:"妖道!当年安禄山就是信了这些奇技淫巧!"
赵匡胤的牛皮靴碾碎土块:"管他娘的榫卯榫头,能射穿刘仁瞻那老儿的铁甲就是好东西!"
他突然盯着我腰间晃荡的司天监铜壶,"昨夜你帐里叮当响,别是又在炼金丹?"
五更天的寒雾里,三百民夫开始组装箭楼部件。
卯榫咬合的咔嗒声惊醒了城头守军,箭雨泼下来时,我正教工匠用牛皮索捆扎横梁。
"这叫预应力结构......"话没说完,民夫头子的草鞋被钉在地上,疼得他抱着脚直跳:"苏大人!这箭楼还没搭好,先搭进去三条人命了!"
午时三刻,第一座箭楼终于立起。
赵匡胤拎着铁胎弓往上冲,三石强弓拉满的瞬间,楼体突然倾斜十五度。"直娘贼!"
老赵抓着栏杆荡下来,活像只受惊的猿猴,"这破楼比醉汉还晃!"
我摸出水平仪测量地基,发现东南角的夯土竟塌陷半尺——这绝不是自然沉降。
张永德的重甲陷在泥里时,我忽然想起楚州沼泽的教训:"快撤!地下有......"
"轰"的一声,箭楼西侧地面塌出个丈宽深坑。
两个南唐工兵抱着铁锹摔在坑底,身后是黑黢黢的地道口。
赵匡胤的佩刀抵住俘虏咽喉:"说!你们挖了多少老鼠洞?"
"将...将军饶命!"俘虏抖如筛糠,"寿州城下有八条地道,刘节度使说...说要活埋周军......"
是夜中军帐灯火通明,我蘸着羊肉汤在案上画反地道图。
赵匡胤突然劈断令箭:"传令!每帐备水缸三口,缸底垫牛皮——苏监正说这叫地听之术!"
三日后,王审琦蹲在水缸旁直打哈欠:"这劳什子地听术,还不如老娘们纳鞋底......"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泛起涟漪。赵匡胤的铁胎弓弦割破帐布:"东南角!给老子挖!"
五百精兵顺着声源掘地两丈,与南唐地道兵撞个正着。
狭窄的土洞里,张永德的铁锤抡不开,竟抓起生石灰粉糊人眼睛。
我在后方改良鼓风车,把辣椒粉顺着地道灌进去——史书不会记载,显德二年的地道战是呛出来的胜利。
腊月初一的晨雾中,三十座箭楼合围寿州。
刘仁瞻的白须在城头飘得像面战旗,他射下的箭书墨迹未干:"周狗技穷,唯恃妖法耳!"
赵匡胤的狂笑震落箭楼积雪:"老匹夫!老子这就让你见识什么叫正道!"
当第一架洞屋车抵近城墙时,我正调试改进的投石机齿轮。
五层牛皮浸湿的攻城车像只巨龟蠕动,南唐的火箭扎在湿牛皮上直冒青烟。
王审琦突然拽我蹲下:"妖道小心!"一块城砖擦着头皮飞过,砸碎了我刚调好的水平仪。
"这叫抛物线......"我摸着肿包在沙地上画弹道,赵匡胤已经带着死士攀上云梯。
刘仁瞻的守城弩突然调转方向,三支床弩箭将洞屋车钉成刺猬。
张永德的重甲兵趁机撞开瓮城,血水顺着石缝渗进我画的抛物线里。
是夜清点战场,我在残破的箭楼里发现南唐地道图。
赵匡胤的佩刀挑着刘仁瞻的战盔:"老东西溜得比耗子还快!"
他忽然盯着我腰间司天监的算筹,"你这破棍子......真能算尽天机?"
寒风卷着雪粒灌进箭楼缺口,寿州城头的"刘"字旗终于折断。
我摸着冻僵的手指暗忖,史书工笔写不出这满地碎榫头,更记不得某个监正为调齿轮冻掉了半截指甲——但汴梁城里的《武经总要》,总会多出几页带血手印的攻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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