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汴梁城东的龟背田埂上,手里的竹筒水压计已经灌了七次浑水。
五十架筒车骨架歪七扭八地躺在河滩上,像被抽了筋骨的巨兽。赵匡胤用刀鞘戳了戳木齿轮:"苏监正这劳什子,倒比契丹的攻城锤还笨重。"
"这叫水转翻车,天宝年间......"我话没说完,对岸突然传来铜锣声。
十几个麻衣乡民举着钉耙冲过来,领头的老汉胡子气得直抖:"妖人断我村龙脉!这铁家伙吃了我家三亩地的灵气!"
赵普抱着算筹从筒车后钻出来,青衫沾满泥点:"诸位父老,此物能引水灌田......灌你祖宗!"老汉的钉耙砸在筒车轴上,"昨日刚立起这怪物,俺家耕牛就口吐白沫!"
手机在袖袋里震动,《清明上河图》中的农田突然变成焦土。
我摸出竹筒水压计插进河床:"诸位请看,水位已低于犁底层三寸......妖术!"人群里窜出个神婆,把黑狗血泼在刻度线上,"地气都叫这竹精吸走了!"
赵匡胤的佩刀突然出鞘,寒光闪过,钉耙头叮当落地。
"禁军听令!"他踩着筒车横梁吼道,"再有毁损官械者,按军法......"话音未落,西南方腾起黑烟——李家庄的筒车被人点了天灯。
我们赶到现场时,筒车骨架正在河面漂成个"凶"字。
里正跪在焦土上哭嚎:"今晨三十亩秧苗全蔫了,定是这妖车吸了地髓!"我拔起株枯苗,手机微距镜头显示根须布满黑斑——分明是水涝烂根。
"劳烦将军取上游、中游、下游三处水样。"
我把竹筒分给禁军,赵匡胤的刀尖却指向里正:"老子征战十年,还没见过旱死的庄稼长霉斑!"
验水结果让赵普的算筹掉了一地。上游水样泛着诡异的靛蓝色,PH试纸(用紫甘蓝汁浸的麻布)显示强酸性。
"王家庄的染坊......"我话音未落,赵匡胤已翻身上马:"直娘贼!老子半月前刚禁了私矾!"
夜袭染坊那场混战,成了汴京茶肆三日的谈资。赵匡胤拎着染缸翻墙的雄姿,被画师编成《将军捣臼图》到处传阅。
我蹲在查获的明矾堆旁,手机闪光灯惊得衙役直念驱魔咒。
"苏监正好算计。"王朴的轿子碾过染布,"只是这筒车耗铁三百斤,抵得上半营箭镞。"
赵普忽然从账册间抬头:"若增产万石,可省赈灾粮......"
"增产?"赵匡胤踹翻染缸,"老子的兵还在喝混了靛青的米汤!"
靛蓝液体在黄土上蜿蜒成河,像条被斩断的小龙。
三日后重装筒车,我特意给齿轮雕上貔貅纹。
赵匡胤赤膊摇动把手,清流涌进龟裂的田垄。里正捧着返青的秧苗下跪时,神婆突然癫痫般抽搐:"龙王爷显灵啦!"
这"神迹"代价惨重——我蹲在医馆给赵普包扎右手,他摇把手太猛崩裂了虎口。
赵匡胤举着水车模型闯进来:"苏监正,给这玩意加个弩机,能当守城械不?"
手机在此时震动,碎屏裂纹拼出个"旱"字。《清明上河图》中的农田绿意盎然,现实却响起了淮南八百里加急——真正的旱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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