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淮南转运司的盐仓阴影里,手中的磁石吸满了铁屑。
三十辆盐车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像列队的白骨。曹彬握着新领的鱼符站在仓门口,青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活像根插在盐堆里的翠竹。
"苏监正这磁石验盐法,倒比相面的罗盘还玄乎。"
他弯腰捡起粒盐晶,日光透过棱面在他掌心映出个"朴"字。
我晃了晃磁石,铁屑簌簌落进陶罐:"曹将军可听说过'盐铁使吃铁,转运使喝卤'?"
仓大使刘肥肠挺着肚子晃过来,腰间钥匙串叮当撞着银算盘:"两位大人,这淮南盐可是'雪花纹',当年杨行密......"话音未落,我手中的磁石突然飞向盐车,牢牢吸在包铁车轴上。
"刘大使好手艺。"我敲了敲车轴夹层,"用精铁冒充包铜,吃空饷的法子比杨吴还精妙。"
曹彬的佩剑突然出鞘,寒光闪过,木屑纷飞中露出黑黢黢的熟铁——那厚度足够打三把横刀。
变故发生在查验盐引时。我摸出手机拍摄存根,刘肥肠的胖脸在取景框里扭曲成团。
当"显德三年七月"的朱批与"八月"的盐引重叠时,曹彬突然按住我手腕:"苏大人,这叠影之术可能教与末将?"
"这叫摄影显形。"我按下快门,闪光灯惊飞檐下盐枭豢养的游隼。
刘肥肠的钥匙串突然散落,铜匙在盐堆上滚出个"王"字。赵匡胤的狂笑从仓顶传来:"直娘贼!老子的赌局赢了!"
夜袭盐船的行动被江雾搅成了闹剧。我蹲在船舱调试磁石阵列,曹彬突然拎着个湿漉漉的盐工闯进来:"此人在锚链上刻符!"手机电筒照亮舱壁,歪扭的"王"字还混着江藻的腥气。
"不是刻符,是记账。"我用磁石吸起铁屑,"三船私盐换一船精铁,王司使的算盘倒是精巧。"
曹彬的剑尖突然刺穿船板,江水喷涌中浮起捆铁蒺藜——那形制与上月军器监失窃的一模一样。
五更天的转运司衙门成了修罗场。刘肥肠抱着盐引存根哭嚎:"这是河神索供!"
赵匡胤一脚踹翻香案,河神像肚里滚出三枚带火漆的蜡丸。曹彬用剑尖挑破蜡衣,盐引存根的笔迹与王朴奏折如出一辙。
"好个河神代笔。"我按下手机连拍键,闪光灯在供帐上投出个巨大的"贪"字。刘肥肠突然癫痫发作,从裤裆抖出半截刻"朴"字的铁蒺藜。
紫宸殿对质那日,我托着磁石盐罐上朝。王朴的咳嗽声压过了更漏:"......磁石引雷,苏监正这是要断大周龙脉!"
柴荣突然掷出盐引存根,帛书展开时,重叠的朱批在日光下显出血字。
曹彬的奏报如冷水溅油锅:"查获私盐三千石,精铁八百斤,皆刻三司火漆。"
赵匡胤适时抛出铁蒺藜,砸在金砖地上叮当乱跳。满朝朱紫齐刷刷后仰,仿佛那铁刺会咬人。
我蹲在殿角调试磁石阵,王朴的玉带钩突然离身飞起。
"妖......"他的怒喝被金属撞击声打断,十二枚带"朴"字的私铸铜钱从袖袋鱼贯而出,在磁石阵上拼出个"囚"字。
漕河整改告示贴满淮南那日,我蹲在盐码头教曹彬显影术。
赵匡胤突然打马掠过,马蹄踏翻盐工的水桶,在地上画出个歪扭的"检"字。手机在此时震动,碎屏裂纹突然延伸出新的分支。
史书记载显德三年盐政革新,却不会写某个黄昏,新任转运使曹彬蹲在舱底数铁蒺藜,而汴河上漂着的盐包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更不会记,有块磁石被嵌在陈桥驿的旗杆顶,十年后吸住了某件黄袍上的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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