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月光像把冰刀,把汴河刮得锃亮。我蹲在河岸往冰面上扔了块石头,那石子"哧溜"滑出老远,最后"咚"地撞在对岸冻硬的芦苇丛里
——这冰层少说半尺厚,按理说该稳如泰山。可脚刚踏上去,裤裆底下就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活像有只巨兽在冰层下磨牙。
"苏先生,俺这靴底绑了茅草!"王彦升在前头嚷嚷,这憨货把铁锅倒扣在脑袋上,锅底结的冰溜子随着他转身"叮当"乱晃。
月光透过冰溜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活像被人泼了满脸蓝墨水。我瞅见他靴底捆的茅草早磨成了絮,在冰面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痕迹,活像条冻僵的蜈蚣。
苗训举着冒烟的浑天仪从队尾窜过来,道袍下摆冻成了冰帘子,跑起来哗啦作响。老道今早用丹炉灰在冰面上画过卦象,这会儿正指着东南方喊:"巽位生风!乾位..."
话没说完就摔了个大马趴,浑天仪"当啷"砸在冰面上,铜环转得跟陀螺似的。
赵匡胤的黄袍下摆在北风里猎猎作响,那针脚是我昨儿半夜赶的,糙得能网住麻雀。老赵走两步就得提溜下后摆——有块补丁线头留长了,老被冰碴子挂住。
王彦升这憨货突然"哧溜"滑出去三丈远,铁锅在冰面上刮出串火星子,活像放了个蹿天猴。
"停!"最前头的斥候突然举手,他腰间的铜锣撞在冰面上,"嗡"地一声震得人牙酸。
我摸出手机残片对着月光照了照,碎玻璃的反光勉强拼出个"危"字。农历界面卡在正月初四的寅时图标上,那数字"四"缺了个角,活像被老鼠啃过。
冰层下突然传来"咚"地闷响,像是有人在敲一面巨鼓。三百亲兵齐刷刷趴下,铁甲撞在冰面上的动静,活像倒了满地的铜钱。
我耳朵贴冰面一听——是马蹄声!上游至少两百轻骑正往这儿赶,马蹄铁刮冰的动静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韩微那厮在前头埋了火药!"探马滑跪过来报告,他靴底的冰刀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我抽出铁钎往冰缝里一插,挑出截冻硬的引线,硫磺味混着鱼腥直冲脑门——准是掺了河底淤泥防潮。王彦升抡起铁锅就要砸,被我一把拽住:"蠢货!想炸飞大伙儿天灵盖?"
苗训不知从哪摸出把剪子,"咔嚓"剪断引线。老道手抖得太厉害,剪子"当啷"掉冰面上,顺着斜坡"哧溜"滑出老远。最绝的是那剪子正巧卡在冰缝里,刃口朝上,月光一照活像道小冰瀑。
"换道!走乾位!"赵匡胤的蟠龙棍往右一指。三百人手脚并用往右挪,活像群笨拙的企鹅。
我靴底突然打滑,"哧溜"滑出去两丈远,正撞在个亲兵背上。这哥们怀里揣的炒面袋被撞开,黄澄澄的面粉撒在冰面上,被月光一照,活像撒了把金粉。
河对岸突然亮起火光,契丹人的狼头旗在月色下忽隐忽现。有个骑兵张弓搭箭,箭镞上的磷粉在夜里绿得瘆人。
箭矢"嗖"地钉在我脚边三寸处,箭尾雕翎嗡嗡直颤。王彦升这憨货突然福至心灵,把铁锅往冰面上一扣,锅底冰溜子反射的月光"唰"地照向敌阵。
三百亲兵有样学样,齐刷刷摘下头盔当镜子使。无数道冷光在河面上交织成网,照得契丹战马惊嘶人立。有匹青鬃马前蹄刚扬起,就"哧溜"滑出老远,马背上的骑兵"扑通"栽进冰窟窿,狼头旗在漩涡里打了几个转就没了影。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飘来,在冰面上撞出回音。我摸出怀里的黄绢诏书焐了焐——郭威的字迹已经褪色,但"点检作天子"五个大字仍清晰可辨。
正要塞回去,突然脚下一空,"扑通"踩进个冰窟窿。冰水瞬间灌进靴筒,激得我膀胱一紧。
王彦升的铁钩适时甩来,正勾住我腰带。这憨货使劲一拽,我俩"哧溜"滑出三丈远,在冰面上刮出条白痕。
苗训的浑天仪突然自燃,铜环滚到我们脚边,拼出个"开"字。老道在火光里手舞足蹈:"天门开!帝星现!"
我吐掉嘴里的冰碴子,看见赵匡胤的黄袍后摆被冰窟窿沾湿,冻成了块金灿灿的盾牌。
老赵的蟠龙棍往对岸一指,三百双铁靴同时跺向冰面。"咔嚓"一声巨响,汴河在我们脚下裂开张笑脸。
冰面裂开的"咔嚓"声像道催命符,我眼睁睁看着裂缝像毒蛇般窜向对岸。王彦升这憨货还抡着铁锅在砸冰,每砸一下就有冰碴子崩到我脸上,生疼。
"别砸了!你他娘在给契丹人指路呢!"我一把拽住他锅把,却见这厮突然瞪圆了眼——冰层下浮起串气泡,紧接着"轰"地炸开丈高水柱。
韩微那张扭曲的脸从水雾里浮现,这厮居然在冰层下凿了条暗道!
"伪诏逆贼!"韩微的弯刀劈开水帘,刀身上的契丹文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我侧身闪避,靴底在冰面上滑出个半圆,怀里的黄绢诏书"哧溜"滑出去,正糊在他脸上。
这厮胡乱撕扯时,我瞧见他指甲缝里嵌着火药渣——果然是他埋的引线!
赵匡胤的蟠龙棍横扫过来,棍风掀起的冰沫子迷了韩微的眼。
老赵的黄袍下摆突然"刺啦"裂开——后摆那块补丁终究没扛住折腾。布料飘落在冰面上,金线绣的云纹在水里舒展,活像条苏醒的小龙。
苗训这牛鼻子不知从哪掏出个爆竹,用丹炉灰搓的引线"滋滋"冒着绿火。"巽位生风!"老道嚎着把爆竹扔进冰窟窿,水面"咕咚"吞下去,三秒后河底传来闷响,震得我们脚底发麻。
韩微刚从冰窟窿爬出半截身子,又被水浪拍了回去,束发金环在水面旋出个金色漩涡。
"过河!快!"赵匡胤的吼声被北风撕碎。三百亲兵开始蛙跳似的在浮冰间腾挪,铁甲碰撞声活像开了个铜匠铺。
我正找落脚点,忽见王彦升的铁锅漂在水面——这憨货把锅当船使,正拿佩剑当桨划拉。锅底"周"字徽记在水里忽隐忽现,活像在朝我们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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