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拽着我来到窗前,远处汴河码头的漕船正被工人用草绳捆扎防冻,"看见那些运炭船没有?我今早刚收到密报,晋商已经把石炭价钱翻倍了!"
微光映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我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滁州,也是这般寒冷,还是都尉的他带着我们连夜给流民营盘炕。
那时他靴子破了洞,冰水渗进来结成冰碴,走一步就咯吱响一声。
"陛下..."我从手机调出改造好的《乙巳占》页面,"其实司天监存档里,真有一卷贞观年间的寒潮记录..."
屏幕上的古籍图片经过精心修饰,连虫蛀痕迹都仿得惟妙惟肖。
赵匡胤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拍我肩膀:"朝堂上那伙腐儒,如果有你半成顾念百姓的心思,我做梦都能笑醒啊苏哥!"
这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恰如当年在军帐里发现我偷藏羊肉时的样子,"明日早朝,我会说夜观天象见昴宿有异..."
"别人都是无利不起早,遇事躲都来不及,你倒好,每次比我都上心,去年我就说要给你个一字并肩王..."
"停!这事过去了,别再提了。"我说完赶紧看看四周,这话要说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烦。
我们凑在地图前商议到巳时末,他执朱笔圈出京畿三十六处暖棚选址时,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你那仙界法器...真不能变出粮食?"
烛火噼啪一跳,火焰将我们放大的影子投在《山河社稷图》上,随气流摇曳的影子恰好笼罩住河东诸州。
他腰间玉佩的玄色穗子垂在沙盘边缘,每一根丝绦都凝着细小的冰晶,像未落尽的泪。
我分明看见他眼里映着手机幽蓝的光,像雪地里孤狼的眼睛。
这时我就明白了,今天这顿午饭是蹭不成了。
当值的张都知进来添炭时,发现官家正用我手机玩切水果游戏。
"这可比尚方宝剑顺手多了。"他笑着把通关画面给我看,上面水果爆裂的汁液像极了奏章里描述的冻伤溃烂。
临走时他忽然拽住我衣袖:"苏兄,若这寒潮持续到春耕..."后半句话化作白雾消散在殿门外呼啸的北风里。
我踏着积雪穿过宣德门,守城的老兵正在跺脚取暖。
怀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官家飞鸽传来的字条:"我已令曹彬秘密北上购粮,尔速制寒潮星图,要像真的。"
纸角还沾着御膳房的胡麻油——看来他又吃冷淘了。
宫门外的积雪已没过靴筒,我踩着吱呀作响的冰碴往司天监走。
靴底传来冰层碎裂的触感,让我想起显德四年那个雪夜——官家还是赵点检时,我们也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给流民营送炭。
那时冻僵的脚趾现在突然在记忆里隐隐作痛,像有根无形的针顺着血脉往心口扎。
宣德桥下蜷着个老丈,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葛衣冻成了硬壳,怀里抱着的孙儿脸色青白如生宣——活像官家手机里那些冻毙流民的缩小版。
老人龟裂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正机械地揉搓孙儿发紫的脚趾。
孩子右脚草鞋只剩半截麻绳,露出的脚背上凝着血珠与冰碴的混合物,像颗歪斜的珊瑚珠子。
他们身旁的陶罐里结着层薄冰,映出桥上匆匆掠过的锦袍衣角。
桥头炭行前围着乌泱泱的人群,有个穿湖绸直裰的商人正踩着条凳吆喝:"三百文一秤!嫌贵?明日就是五百文!"
他腰间蹀躞带上挂的银算盘晃得人眼花,算珠碰撞声里夹杂着妇人的抽泣。
穿麻衣的妇人正数着铜钱往案上摆,每放一枚都要用指腹摩挲一遍钱纹。
她腰间系着的破布袋突然散开,滚出几个冻硬的芋头皮,立刻被旁边饿绿了眼的孩子抢去塞进嘴里。
商人靴底沾着的炭粉簌簌落下,在雪地上撒出诡异的星图。
"苏大人!"突然有人拽我衣袖,是司农寺的小吏崔五,他官帽下露出的鬓角结满冰霜,"下官按您给的图纸造暖棚,可麻索冻脆了根本捆不住茅草..."
他摊开的手掌上全是血口子,掌纹里嵌着褐色的碎麻。
我摸出手机调出纤维处理法图解,屏幕反光里瞥见炭行屋檐下挂着冰棱——那些晶莹的锥体正把人群分割成扭曲的片段,像极了《山海经》里记载的冰夷之镜。
手机突然变得滚烫,那些扭曲的人影在钢化膜上爬行。
我本该在钦天监测算紫微垣的轨迹,此刻却像个偷窥天机的贼——这冰棱里映出的才是真正的天象,是司天监浑仪永远照不出的命数。
司天监的铜浑仪覆着雪壳子,远远望去如同巨大的冰石榴。
推门就听见王处讷的破锣嗓子:"《稽瑞》云'冬燠则疫',这寒潮说不定是上苍..."
话音被楚衍的冷笑打断:"王大监怎么不干脆说该多杀几个宫女禳灾?"
案几上摊着泛黄的《泛胜之书》,书页间夹着根焦黑的炭条——定是这老道又用占星图当火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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