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外的招工告示刚贴上,老槐树皮就被饥民们抠出了血。
技术局副使崔让看着涌来的人群,突然想起苏监正教他的"供需关系"——那张绢帛上画着两条相交的线,此刻正在人潮中具象化。
"日给百二十文!管两餐!"崔让的嗓子很快喊哑了。
他身后新制的铁皮喇叭把声音扭曲成金属质感,惊飞了城楼上栖息的寒鸦。
十七岁的张小乙挤在最前面,他盯着告示上"流水线培训"五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昨日替人抄《金刚经》冻伤的食指还缠着破布。
"你!"崔让的朱砂笔点在张小乙眉心,"识得字么?"少年突然跪下,从怀里掏出本《梦溪笔谈》残卷,书页间夹着他自制的活字模具。
"识字的站左,匠人站右!"铜锣声中,人群如摩西分海。
张小乙被推到个奇怪木架前,架子上挂满各种铁件。
"半刻钟内拼出能转的机关!"监工喝令。少年颤抖的手指碰到第三枚齿轮时,突然想起给庙里修钟的经历——咔嗒一声脆响,传动装置竟自行运转起来。
副使的笔锋一转,在他手背画了个"甲"字,墨迹未干就被后面涌来的流民蹭花了。
城西瓦匠赵大夯是被女儿拖来的。
他粗糙的掌心向上摊开,露出常年砌墙磨出的青铜色老茧。
崔让的朱砂笔突然停住——这双手让他想起苏监正展示的"标准化构件"图纸。"
告示前跪着的瘸腿老汉正用炭笔在地上画着精巧的榫卯结构,旁边小娘子摆出的泥坯竟已阴干成型——这都是苏监正要求的"现场初试"。
去南薰门外建工坊!"副使甩给他一块木牌,上面烫着"丁等匠"三个字。
赵大夯不知道,这个临时划定的等级,将会彻底改变大宋的工匠制度。
张小乙跟着人群涌进将作院时,闻到了久违的粟米香。
二十口新铸的大铁锅正冒着热气,穿白麻衣的厨娘们舀粥的动作整齐得像在演练阵法——这是市易司昨夜培训的"标准化操作"。
少年领到的不止是粥碗,还有块刻着编号的竹牌,正面"流水线三组"的字样在晨光中泛着青翠。
"头半天光听课不做活!"监工敲着铜锣宣布。
张小乙发现讲课的竟是军器监的老匠人,老人展示的齿轮模型让少年想起自己用果核雕的机关玩具。
当老人提到"日结工钱"时,漏风的草棚里突然爆发出欢呼,惊得梁上燕子撞进了风雪中。
赵大夯那边则是实战考核。
雪地上已垒起十座砖灶,老瓦匠看着年轻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夺过泥刀。
"看好了!"他刀背一拍,砖缝里挤出的灰浆立刻形成完美弧线。围观的技术局官员突然击掌——这正是苏监正说的"标准化施工"。
南薰门外的雪地里,三百壮汉正围着苏监正画的"工坊布局图"争论。
老瓦匠眯眼辨认图上那些方框与箭头时,突然被个穿狐裘的年轻官员拽走。
"您老看看这个,"技术局录事展开张绢帛,"苏大人说要先挖...地下暖道?"
赵大夯的旱烟杆在"排烟口"三个字上磕了磕,溅出的火星子把图纸烧出个洞。
辰时一刻,张小乙所在的草棚突然安静下来。
穿紫袍的苏监正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手里拿着个会发光的铁盒子(那是少年后来才知道叫手机的东西),盒子里传出奇怪的乐声。
"现在开始分组考核。"大官人的声音比风雪还冷,但少年分明看见他弯腰扶起跌倒的老妇时,袖口沾上了灶灰。
张小乙等三十人被带到间暖阁。桌上摆着铁炉分解图,崔让故意漏画了烟道。
"请诸君补全。"少年舔舔冻裂的嘴唇,炭笔在图纸背面另画了套旋风除尘装置——这灵感来自他冬日观察的雪旋涡。
赵大夯正指挥壮汉们夯实地基,突然听见马蹄声。
楚昭辅带着三司的人马来视察,老瓦匠眼睁睁看着户部官员的算珠,在自己刚砌好的砖墙投影下裂成两半。
"这不合祖制..."穿绿袍的员外郎刚开口,就被风雪呛住了。
当第一笼炊饼的香气飘进工棚时,张小乙正用冻疮手捧着《铁器图谱》。
突然有温热的陶碗塞进掌心——技术局老文书偷偷给他加了勺猪油。
"苏大人说..."老人指着墙上墨迹未干的《作业规程》,"能改良图纸的,赏盐三斤。"
南薰门外,赵大夯看着女儿领到的簇新棉袄发愣。
小丫头胸前别着"速记员"的木牌,正用碳条记录物料数据。
"爹你看!"她掀开棉袄里子,内衬竟缝着块油布——这是用废弃军帐改的防水层。
以往一直哆哆嗦嗦的小丫头,现在浑身暖和的笑靥如花。
老瓦匠突然把旱烟杆往腰里一插,抄起泥刀就往工地走,官家能让咱的孩子活命,自己这把骨头怎敢不出力。
最轰动的是申时的"跳匠"仪式。
当张小乙改良的除尘装置成功通过浓烟测试时,崔让当场将他从"丙等"提升为"乙等匠"。
少年捧着多得的五十文钱,突然冲向将作院正堂——那里供着苏监正手绘的《寒潮应对图》——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雪夜放工时,赵大夯发现女儿在油灯下缝制着什么。
展开竟是面锦旗,粗麻布上歪歪扭扭绣着"活命之恩"四字。
"王婶说..."小丫头声音发颤,"她家五个娃,全指着这里的粥棚..."老瓦匠突然夺过旗子,把自己的"丁等匠"木牌钉在了旗杆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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