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弩箭破空时,海平线突然升起赤色烟花。三艘福船冲破浓雾,船首的青铜辟水兽口中喷出硫磺烈焰。
苏砚看见领头船帆上的蒲氏商团徽记,三十六道金线恰与他赠予蒲寿庚的占城贝币裂痕吻合。
甲板跃下的黑衣人甩出链镖,精准勾住老者玉圭:"泉州蒲氏纲首排行十九,特来清理门户!"
混战中,苏砚被气浪掀入燃烧的木箱堆。焦糊的账册残页纷飞如蝶,某张泛黄的泉州税单上,"爪哇朝贡使团"的朱砂印旁,竟有军器监少监的私章捺印。
他忽然想起那个消失的市舶司书记官——那人皲裂的指节与老者侍从手上的弓茧,皆是长期操作弩机磨出的痕迹。
"看炮膛!"林七的嘶吼穿透喊杀声。铸铁塔楼顶端的旋风炮突然调转方向,黝黑炮口竟对准海面上的蜈蚣船群。
苏砚在硝烟中看清操作炮台的士兵——他们皮甲下的襕衫纹样,分明是临安府殿前司亲军的制式装扮。当第一发石弹撕裂夜空时,燃烧的轨迹恰与司天监记载的彗星路径重合。
潜水艟方向突然传来龟兹古乐。十二名戴黄金面具的乐师踏浪而来,手中筚篥吹奏的竟是《武经总要》记载的火龙出水发射口令。
苏砚的瞳孔猛然收缩——乐师们腰间悬挂的鎏金符牌,与枢密院特使的鱼符形制完全相同,唯独饕餮纹的眼睛处嵌着爪哇红宝石。
"星官可知火龙鳞遇水不灭的奥秘?"乐师首领突然摘下面具,赫然是那个失踪的市舶司书记官。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旋风炮身,"军器监大火烧了库存的陈硝,却让新采的琉球火磷有了用武之地。
"随话音甩出的铁蒺藜深深扎入沙地,表面沾着的黑色粉末遇潮即燃,正是改良后的霹雳炮火药。
滩涂突然剧烈震动,铸铁塔楼底部伸出青铜铰链。
海面浮起十八具龟甲水密舱,组合成的巨舰甲板上,三百具旋风炮同时扬起炮管。
苏砚在漫天星斗中认出这是紫微垣的排布方位,而炮口所指的西北方向——正是大宋与金国交界的泗州城!
林七的流星锤缠住苏砚腰身跃向福船。身后爆炸的气浪掀翻整片滩涂,燃烧的军械残骸中飞出无数带火的账册。
某张飘落的泉州船单上,"弩机阁"三字被血渍浸透,而货品栏标注的"高丽青瓷三百件",经火焰灼烤后竟显出"神臂弩机括两千具"的字样。
福船船舱内,蒲十九割开装满暹罗香料的麻袋。剥落的香木皮下,二十尊契丹旋风炮的膛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砚的指尖触到炮尾的锻年铭文——"开禧元年秋"的字样旁,军器监的獬豸徽记与韩侂胄的私章交叠如獠牙。
舱底突然传来异响,蒲十九掀开暗格,满箱殿前司制式箭簇下压着枢密院调兵虎符。
"星官请看这个。"林七用铁伞骨撬开某尊旋风炮底座。齿轮交错的机关深处,半枚烧焦的占城贝币与苏砚珍藏的信物严丝合缝。
当海风吹动炮身悬挂的铜铃时,《营造法式》记载的军用密码节奏,竟与三日前枢密院签发的邸报钟鼓信号完全一致。
黎明前的海面突然浮起无数气泡,青铜潜水艟群如恶蛟出渊。苏砚看见领头艟舰的了望口伸出司天监的窥天镜,镜片折射的晨光在云层划出彗星轨迹。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所有旋风炮的铭文同时泛出磷光,拼凑出《宋会要》缺失的那页——"开禧元年,参知政事韩侂胄奏请以市舶之利充北伐军资"。
咸腥海风里突然掺入一缕沉水香,萧珩的玄铁剑鞘抵住苏砚后心时,沈惜棠的银针已没入林七颈侧三寸。
这位传闻中掌管皇城司二十年密档的女提刑,此刻素色襦裙上溅满硝烟,发间金镶玉步摇却稳如静水悬针。
"萧指挥使的剑若再进半寸,"沈惜棠指尖捻着半截烧焦的账页,琉璃般的眸子映出福船后方升起的赤隼旗,"枢密院埋在登州港的十二处暗桩,今夜便要随霹雳炮化作齑粉。"
萧珩的剑纹丝未动,目光扫过沈惜棠裙裾间若隐若现的鱼肠剑。剑柄缠着的金丝绳结让他瞳孔微缩——正是三年前先帝赐给韩侂胄的暹罗贡品。
他忽然轻笑:"沈提刑腰间玉牌沾的硫磺,与临安府爆炸案的火药残渣同源。"
苏砚的鎏金鱼符突然发出蜂鸣,枢密院特制的磁石内芯正对萧珩的玄铁剑颤动。
林七闷哼着拔出银针,针尾雕刻的司天监浑天仪纹样渗出血珠:"萧大人不妨看看福船吃水线——比寻常商船深三尺七寸,恰是二十张神臂弩的重量。"
海面忽起异动,三艘爪哇蜈蚣船调转船头,甲板旋风炮的炮口竟渗出荧蓝磷火。
沈惜棠旋身甩出七枚银针,针尖在月光下划出北斗阵型:"萧指挥使可识得《武经总要》的七星连弩阵?"
最后一枚针钉在萧珩剑镡,针尾系着的素笺显出血字——正是苏砚在潜水艟见过的鲛人血海图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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