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殇的掌心与分身的指尖相触的刹那,天地间的灵气骤然凝固成墨色的旋涡。他闻到了铁锈味,那是从喉间涌出的鲜血,亦是三百年前封印破碎时洒在仙魔战场上的腥甜。分身的面容与他如出一辙,唯有眼底翻涌的幽蓝魔焰,像极了记忆中倒映在忘川河底的鬼火。
“你终究要面对自己。”分身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铁相击,带着金属的冷硬与沙哑,“三百年前,你自愿散去魔魂转世,可曾想过那些被玄霄屠尽的魔族子民?可曾想过跪在你尸身旁哭瞎双眼的霜儿?”
白霜?这个名字如利刃剜心。叶无殇眼前闪过一道白色倩影,却又被记忆的黑雾吞噬。他记得自己是仙界弟子,却又在炼丹时看见丹炉里映出魔尊的脸;他记得白霜的体温,却又在触及她指尖时听见无数冤魂的哀嚎。
分身突然掐住他的咽喉,将他按在一面布满裂痕的青铜镜上。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三百年前的场景:金碧辉煌的凌霄殿内,玄霄真人手持封神剑,剑刃穿透魔尊胸膛,紫黑血液溅在玄霄道袍的云纹上,绽开如墨梅。
“看好了,你的好师兄是如何用你的血祭炼封神剑。”分身冷笑,镜中画面骤转——玄霄站在幽冥深渊前,将染血的封神剑插入封印裂缝,魔尊的残魂发出不甘的怒吼,而玄霄嘴角扬起的,竟是贪婪的笑意。
“他需要你的魔元维持长生。”分身的声音在记忆的回廊里回荡,“封印魔尊的人从来不是仙门领袖,而是想成为第二个魔尊的伪君子。”
叶无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裂。他想起炼丹阁的长老曾说过,他的体质天生适合炼制“驻颜丹”,原来那不是天赋,而是玄霄为了汲取他转世后的精元种下的引子。指尖传来刺痛,低头看去,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与玄霄腰间玉佩相同的符文——那是用来定位魔元的标记。
“现在杀了我,你就能夺回完整的力量。”分身松开手,任由叶无殇的指尖抵住自己的眉心,“或者像三百年前那样,再次为了可笑的‘天道正义’自我毁灭。”
记忆的旋涡突然加速旋转。叶无殇看见自己(或者说魔尊)在诛仙阵中狂笑,看见白霜(那时她还是魔族公主)为他挡下玄霄的致命一击,看见自己临终前将一缕魔魂注入她的玉佩。原来不是巧合,不是命运,是他亲手将转世的钥匙交给了最爱的人。
“无殇!”白霜的呼喊穿透层层幻象。叶无殇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坠入一座镜之深渊,四周悬浮的镜面里映着无数个自己:有的身着仙袍炼丹,有的身披黑袍屠仙,有的在忘川河畔徘徊,有的在凌霄殿上受刑。分身站在深渊顶端,正将白霜推下无尽的镜面海洋。
“霜儿!”叶无殇本能地挥出一道魔气,却见白霜的身体穿过镜面,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她不同的表情:初遇时的警惕,并肩作战时的信任,昨夜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
“她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执念。”分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魔族公主早在三百年前就灰飞烟灭,你不过是用她的幻影来逃避成为魔尊的事实。”
叶无殇感觉头痛欲裂。他想起白霜总在月圆时咳血,想起她看过妖族古籍后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她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苍青玉佩——那是他前世的随身之物。难道她真的只是一缕残魂?难道这一世的相遇,不过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救赎?
“不是的!”他怒吼着挥出一拳,最近的镜面应声而碎。碎片划破他的脸颊,却流出紫色的魔血。镜渊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无数道黑影从裂缝中钻出,它们有着仙门弟子的面孔,却长着恶魔的獠牙,每一张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杀了她,你就能变强。”
白霜的碎片突然在他掌心重组。她还是初见时的模样,白衣染血,眼神却比星辰更明亮:“无殇,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你说魔心不是杀戮之心,是敢与天道为敌的赤子之心。”
那些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被烈日灼烧的恶灵。叶无殇怔怔地看着白霜,看见她耳后淡淡的月牙形胎记——那是只有魔族王室才有的印记。三百年前,他为她描眉时曾吻过那个位置,她笑着说等打完这场仗,就去忘川河种曼珠沙华。
“你是真的......”他的声音颤抖,指尖抚过她的脸颊,触感真实得让人心碎。
“是,我是。”白霜握住他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佩贴在他心口,“这一世我寻了你七十年,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第二个幽冥,而是为了告诉你——”她突然踮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魔心也好,仙骨也罢,你始终是那个会为受伤小妖包扎的叶无殇。”
深渊震动。分身的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痕,他厉喝一声,无数镜面竖起如刀林,向两人绞杀而来。白霜推开叶无殇,自己却被一道镜刃贯穿肩膀。鲜血滴在玉佩上,苍青色纹路骤然亮起,化作一道光桥直通深渊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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