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顺流漂了约莫半个时辰,苏青瓷才敢在一个僻静的回湾处靠岸。她将船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抱着铅盒和笔记踉跄上岸。右肩传来阵阵刺痛——逃跑时一颗子弹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孟宅后门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气死风灯在檐下摇晃。苏青瓷按孟洛川说的,在门旁第三块砖下找到了钥匙。刚推开门,一柄冰冷的匕首就抵上了她的喉咙。
"苏医师?"孟淮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匕首稍稍移开,"深更半夜的,你怎么..."
"孟洛川出事了。"苏青瓷直接打断他,嗓音嘶哑,"有人在追杀我们,他为了掩护我..."
孟淮安一把将她拽进内室,锁好门后才点亮油灯。灯光下,这位孟家长子面容憔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与平日儒雅形象判若两人。
"追杀你们?谁?"孟淮安的目光落在苏青瓷怀中的铅盒上,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父亲的东西?"
苏青瓷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异常:"你认识这个铅盒?"
孟淮安没有回答,而是急切地问:"我弟弟在哪?"
"渔屋附近。至少有三个带枪的人..."苏青瓷话未说完,孟淮安已经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驳壳枪。
"带路。"
"等等。"苏青瓷拦住他,"孟大少爷,在救你弟弟之前,有些事必须弄清楚。"她打开程远山的笔记,翻到名单那一页,"你知道自己也在上面吗?"
孟淮安扫了一眼名单,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茶杯。"果然...开始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
"什么开始了?"苏青瓷逼问,"山鬼祭?矿物开采?还是系统性的谋杀?"
孟淮安猛地抬头:"你究竟是谁?普通医师不可能知道这些。"
"我是程远山的学生,也是他的..."苏青瓷犹豫了一瞬,"合作者。现在轮到你回答了,孟淮安。你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油灯爆出一个灯花,光影晃动间,孟淮安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苏小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比如你并非单纯的医师,而是南京政府派来的特工。"
这次轮到苏青瓷震惊了。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但孟淮安举起手示意和平:"不必紧张。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至少在救我弟弟这件事上。"
"证明给我看。"苏青瓷没有放松警惕,"告诉我铅盒里是什么。"
"山鬼之眼。"孟淮安苦笑,"桂川地下最危险的秘密。父亲和程远山都因它而死,现在轮到我了。"
他走向书柜,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账册:"二十年前,德国商人克劳斯发现桂川地下有特殊矿脉,说服父亲和大伯秘密开采。当时没人知道那矿物有多危险,直到矿工开始成批死亡。"
账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群穿着西式矿工服的人站在矿洞口,正中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左右各站着一位穿长袍的中国商人。苏青瓷一眼认出左边年轻些的就是孟世荣,右边与他面貌相似的中年人应该是他兄长。
"开采只持续了三个月就发生了大事故,矿洞坍塌,死了十七个人。"孟淮安继续道,"克劳斯销毁了大部分记录,给了幸存者封口费离开桂川。父亲和大伯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直到程远山重新发现矿脉。"苏青瓷接上他的话。
孟淮安点头:"程远山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但他的勘探惊动了克劳斯。那个德国人从未真正放弃桂川的矿,一直在暗中运作。"
"而你父亲发现了?"
"不止。"孟淮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父亲...参与了重启开采的计划。直到他发现克劳斯想将矿物制成武器,才试图阻止..."
一声轻微的"咔嗒"从窗外传来。孟淮安闪电般熄灭了油灯,将苏青瓷拉到墙角。几秒钟后,一块小石子击中了窗棂。
"是洛川的信号。"孟淮安松了口气,重新点亮油灯,"他还活着。"
前门传来微弱的叩击声。孟淮安持枪警戒,苏青瓷去开门——孟洛川半倚在门框上,脸色惨白如纸,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口被血浸透。他见到苏青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药...药效不错...我还能...走回来..."
说完这句,他直接向前栽倒,被苏青瓷一把接住。
接下来的记忆对苏青瓷而言如同碎片——她记得自己撕开孟洛川的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枪伤;记得孟淮安递来热水和干净布条时颤抖的双手;记得自己从医箱取出缝合针线时,孟洛川在昏迷中仍因疼痛而抽搐...
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孟洛川右臂上蔓延的红斑——放射性病变的征兆已经扩散到手肘以上,皮肤下隐约可见蛛网般的血丝。
"他直接接触过矿物?"孟淮安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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