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程墨书换上一身便装,悄悄离开了警局。他绕了几条小巷,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来到城西那家挂着蓝布帘的药铺。
药铺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见程墨书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继续捣他的药。"青娘的儿子来了,"老头的声音沙哑如磨砂,"那苗女在后面。"
程墨书穿过药柜间狭窄的过道,推开后屋的小门。白芷正坐在窗边,就着一盏油灯研究那张地图。听到动静,她迅速转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程墨书这才注意到她总戴着个绣花小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
"是我。"程墨书轻声说,随手关上门。
白芷放松下来,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你收到我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
白芷皱眉:"我让药铺伙计给你送了张字条,说今晚必须去鬼哭涧,月圆之夜才能看到真相。"
程墨书摇头:"我没收到。不过确实该去那里看看。"他从内袋掏出那本账本,"陈世昌不光是瓷器商人,还在鬼哭涧种鸦片。"
白芷接过账本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我姐姐一定是发现了这个,才被..."她的声音哽住了。
"你姐姐具体是怎么死的?"程墨书坐到她对面。
白芷沉默片刻,才开口:"三年前的秋天,姐姐突然托人带信给我,说发现了陈家的秘密,很害怕。信里提到鬼哭涧和瓷土,还说陈世昌最近常和一个戴银戒指的苗人来往。"她咬着下唇,"半个月后,就传来她的死讯。陈家说是急病,但姐姐身体一直很好。"
"你见过尸体吗?"
"陈世昌不让看,说已经按汉人习俗入殓了。"白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我偷偷挖开了坟墓...姐姐的尸体发黑,七窍都有血痕,胸口有个奇怪的青紫色手印——这是中蛊的症状。"
程墨书心头一震。母亲曾说过,某些苗族蛊毒确实会在死者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所以你来醴陵,是为了报仇?"
"一开始是。"白芷抬头,黑眸如深潭,"但后来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陈世昌虽然狠毒,但他自己也被人控制了——那个戴银戒指的苗人。"
程墨书想起账本上那些"特等货"记录。"你认为有人在利用陈家的瓷土运输网络贩运鸦片?"
白芷点头:"而且用的是苗族的秘方,比普通鸦片更毒,成瘾更快。我打听过,最近两年湘西一带突然出现一种叫'黑梦'的烟土,吸食者三个月内必疯癫而死。"
程墨书思索着。如果真是这样,那陈世昌的死可能不仅关乎家族恩怨,还牵扯到一个庞大的毒品网络。而陈世荣和那个"县长",很可能都参与其中。
"今晚必须去鬼哭涧,"白芷坚决地说,"今天是月圆之夜,如果那里真有人在制'黑梦',一定会有动静。"
程墨书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太危险了。你留在这,我带警察去。"
"不行!"白芷猛地站起来,银饰哗啦作响,"你们汉人警察里也有他们的人!而且没有我带路,你们找不到真正的入口——鬼哭涧外围布了迷阵,外人进去只会绕圈子。"
程墨书犹豫了。白芷说的不无道理,从收到死乌鸦警告来看,警局内部可能确实有人通风报信。但带一个女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姐姐就死在那里,"白芷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必须知道真相。"
最终,程墨书点了点头。"好,但我们得准备充分。"他从腰间取出毛瑟手枪,检查了弹药,"你有武器吗?"
白芷微微一笑,解开那个绣花小布袋,倒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苗女的绣花针,"她轻声说,"沾了蛇毒,见血封喉。"
程墨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似柔弱的苗族女子,身上有种令人敬畏的决绝。
一小时后,两人骑着从药铺后院借来的马,悄然出城,向西边的山区进发。月光如水,照得山路清晰可见。随着深入山区,路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了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径。
"前面就是鬼哭涧的外围了,"白芷指着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山谷,"听到声音了吗?"
程墨书侧耳倾听,果然有隐约的呜咽声从山谷方向传来,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哭泣,令人毛骨悚然。
"是风声穿过岩缝形成的,"白芷解释道,"但苗人都说那是被杀害的冤魂在哭诉。"
她领着程墨书拐上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路。月光被高耸的山崖遮挡,四周一片漆黑。白芷从怀中取出个小瓶子,倒出些荧光粉末撒在前面,顿时有几点幽蓝的光点亮起,标记出一条隐秘的路径。
"跟着光走,别碰两边的植物,"她低声警告,"那些叶子有毒。"
程墨书紧跟在她身后,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女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他摇摇头,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念头,专注于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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