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上的晨雾像一锅煮沸的米汤,将渔船吞没得只剩模糊轮廓。
许墨白蹲在船头,手指浸在冰冷的湖水中。他们已经航行了半夜,身后可能追着日本人的汽艇和漕帮的快船。宋明哲不知从哪弄来的这艘旧渔船,船篷破了个洞,但发动机还算可靠。
"看。"徐静姝从舱里钻出来,递给他一张发黄的报纸,"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二日的《苏报》,你父亲做了标记。"
许墨白展开脆弱的纸页,在边角找到父亲熟悉的笔迹:"月掩毕宿五,玉现其光"。报纸天文栏记载着当年七月十二日晚将发生的罕见天象——月亮会完全遮住金牛座最亮的恒星毕宿五。
"7-12-21......"许墨白喃喃道,"不是密码,是日期和时间!农历七月十二日二十一时,就是明晚。"
宋明哲从舵位转过头,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露出左腕内侧一个奇怪的纹身——青色的剑穿日轮图案。"难怪日本人这么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这种天象十九年才一次。"
许墨白假装没看见那个纹身。在北平读书时,他听东北同学讲过,某些抗日组织成员会纹这种标记。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他从怀中掏出四块玉珏,在晨光下观察那些红纹。
"这些纹路不是天然的。"他指向红纹的走向,"你们看,它们连起来像什么?"
徐静姝用炭笔在纸上描出纹路:"像......星座?"
"金牛座的一部分!"许墨白激动地指着毕宿五的位置,"我父亲研究过古代星图。张士诚可能用十二辰玉记录了一个特殊星象,只有特定时间这些红纹才会对应实际星空指向宝藏位置。"
宋明哲突然关掉引擎,渔船借着惯性滑向一处隐蔽的小码头。雾中隐约可见几栋白墙黛瓦的建筑——西山岛到了。
"先找地方落脚。"宋明哲警惕地扫视码头,"日本人肯定已经派人守在这里了。"
码头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白鹭在浅滩觅食。三人迅速将船藏进芦苇丛,沿着泥泞小路向岛内走去。许墨白注意到宋明哲走路时总是下意识地摸后腰,那里除了手枪,似乎还藏着别的武器。
西山岛比想象中热闹。虽然远离主航道,但因为是太湖石的主要产地,岛上有个不小的集镇。时近端午,街上飘着粽叶香,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前面有家茶楼。"徐静姝已经换了一身当地姑娘的打扮,不知何时买的蓝布衣裙,"二楼能看到整个码头。"
茶楼名叫"望湖春",是栋两层木楼。三人选了靠窗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来往船只。许墨白要了壶碧螺春,借着倒茶的动作用茶杯摆出太湖地形。
"根据四块玉的红纹交叉点,宝藏可能在这一带。"他蘸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西山岛东南的'石公山'附近。"
"那里现在是大和商社的采矿场。"宋明哲冷笑,"真巧啊。"
徐静姝突然按住许墨白的手:"别抬头,慢慢喝茶。门口穿灰布衫戴眼镜的那个人,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青木。"
许墨白借着茶壶反光看到那人——三十出头,面容普通,正用流利的中文与掌柜攀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手小指戴着一枚铜戒,戒面刻着菊花纹。
"他在打听三个外乡人。"徐静姝的听力异常敏锐,"掌柜说没见过。"
宋明哲的手移向后腰:"不能久留。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研究这些玉。"
"去'明月湾'吧。"徐静姝放下茶钱,"那里有我父亲的一处旧宅,连周铁山都不知道。"
他们刚起身,楼梯口又上来两个人——穿黑衣的日本武士,腰间太刀用布裹着,但刀柄的红绳露在外面。许墨白的心跳骤然加速,那红绳与徐世荣刀上的一模一样。
宋明哲闪电般将许墨白按回座位:"别动,他们还没发现我们。"他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借着反光观察敌人,"青木在给他们指方向......糟了,他认出了我们的船。"
两个武士匆匆下楼。许墨白知道他们很快会发现船上没人,然后搜查全镇。
"分头走。"徐静姝迅速制定计划,"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带着玉珏先去明月湾。许大哥记得'三白居'吗?我们在那里汇合。"
许墨白刚要反对,宋明哲已经点头:"小心。青木认识你。"
"他认识的是徐家大小姐。"徐静姝狡黠一笑,从包袱里取出假发和脂粉,"不认识渔家女阿香。"
转眼间,她已变成个皮肤黝黑的渔家姑娘,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了。许墨白惊讶地看着她拎起一篮鱼,大摇大摆地从日本人面前走过,还故意撞了青木一下。
"对不起呀,先生!"她操着浓重的太湖口音,"要买新鲜的白鱼不?"
青木不耐烦地挥手赶她。徐静姝趁机将一张纸条塞进许墨白手中,然后扭着腰下楼去了。纸条上画着简略地图,标注着"三白居"的位置和一条隐蔽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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