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码头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墨白紧跟着徐静姝穿过浓雾,身后竹林里的追兵火把如萤火般明灭。河面上的雾气更浓,像一锅煮沸的牛奶,将停泊的船只吞没得只剩模糊轮廓。
"这边!"徐静姝引他们奔向一艘乌篷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汉,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
宋明哲突然拽住许墨白:"等等。"他指向码头另一侧,"有埋伏。"
雾气中隐约可见几个黑影正无声地包抄过来,身形矮壮,步伐整齐——是训练有素的日本武士。与此同时,河面上传来引擎的突突声,一艘汽艇破雾而出,艇上人影绰绰。
"被包围了。"宋明哲抽出手枪,弹仓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许先生,会用刀吗?"
徐静姝已经双刀出鞘,寒光在雾气中划出两道银线:"许大哥,接着!"她踢起地上一把日本打刀,许墨白险险接住——是追兵掉落的武器。
"我数到三,"宋明哲压低声音,"许先生冲向乌篷船,徐小姐左翼掩护,我断后。"
许墨白却摇头:"他们会预判这个。"他快速扫视码头,目光停在堆叠的货箱上,"看那些桐油桶——雾太浓,他们靠脚步声辨位。我们制造混乱。"
他从怀中掏出父亲的怀表,用力抛向右侧货堆。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码头上格外刺耳,立刻引来一阵日语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现在!"
三人箭一般冲向乌篷船。宋明哲边跑边回身射击,两声枪响后,一个黑影从货堆上栽下来。徐静姝则如鬼魅般闪入雾中,随即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和日语的惨叫。
许墨白刚跳上船板,脑后突然袭来一阵凉风。他本能地低头,一柄太刀擦着头皮掠过,削断几根发丝。转身时,对上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佐藤健一,或者说徐世荣,就站在三步外,手中的刀映着惨白的月光。
"许家小子,"徐世荣的中文纯正得听不出日语口音,"把玉珏交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
许墨白握紧打刀,冷汗浸透后背。他没学过剑道,只在北平看过日本同学练习。但心理学课程教过他——人在极端紧张时,对手的微表情会暴露攻击意图。
徐世荣的右肩微微下沉——这是要劈砍的前兆。许墨白抢先一步将身旁的鱼篓踢向对方,同时向左侧翻滚。太刀将鱼篓劈成两半,腥臭的鱼内脏四处飞溅。
"你父亲也这么爱耍小聪明。"徐世荣冷笑,刀尖指向许墨白心口,"他死前还在念叨你的名字。"
这句话像烧红的铁钎捅进胸口。许墨白呼吸一滞,差点握不住刀。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雾中射出,徐世荣急闪,仍被徐静姝的飞刀划破脸颊。
"舅舅,"徐静姝的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我该叫你佐藤先生?"
徐世荣抹去脸上的血,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静姝长大了。上次见你,还是穿花裙子的小丫头。"
"十年前你偷走'寅'字玉投靠日本人时,我就该让父亲杀了你。"徐静姝双刀交叉,摆出起手式。
许墨白这才注意到徐世荣腰间挂着一块玉珏,在打斗中从和服下摆露出——正是十二辰玉中的"寅"字玉。
"为了复兴家族,必要的牺牲罢了。"徐世荣突然用日语高喊一声,雾气中立刻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至少十个武士正在逼近。
宋明哲的枪声再次响起,但这次还击的是更密集的子弹。汽艇已经靠岸,艇上的机枪开始扫射,木屑四处飞溅。乌篷船的老汉惨叫一声,栽进河里。
"下水!"许墨白拽住徐静姝跳向河面。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子弹在水面打出无数小孔。他拼命划水,向一艘半沉的舢板游去。
浮出水面时,码头上已经乱成一团。除了徐世荣的人,又杀出一队穿短打的汉子——是漕帮的援兵。周铁山的声音在雾中回荡:"活捉许墨白!玉珏是老子的!"
三方混战中,宋明哲不知去向。许墨白和徐静姝趴在翻覆的舢板后,借雾气掩护喘息。
"你早知道徐世荣的事?"许墨白低声问。
徐静姝点头,水珠从她发梢滴落:"父亲死后我才确定。十年前他留学日本,结识了军方的人。回来后偷走家传的'寅'字玉,改名换姓成了佐藤健一。"她从贴身处掏出一个小油纸包,"这是父亲死前交给我的,说如果他有不测,就交给你。"
油纸包里是一页残缺的密码本,与许墨白在父亲笔记中找到的能拼合。上面记载着十二辰玉的埋藏地点,其中三处被朱笔圈出——正是徐家、许家和漕帮总舵。
"周铁山手里也有一块?"许墨白心头一震。
"不确定。但父亲查到他与日本人交易文物,很可能涉及辰玉。"徐静姝突然按住他的肩,"有人来了!"
水波荡漾,一个黑影正向舢板游来。许墨白握紧从河里捞起的木桨,准备迎击。黑影靠近时却传来宋明哲的声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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