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隐镇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韦景云背着程佩兰从山间小路绕回镇上时,东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铜鼓声在半夜突然停止,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仍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直接去药铺。"韦景云的声音沙哑,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你的脚需要处理。"
程佩兰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颤抖,但他依然走得稳健。她的脚踝一跳一跳地疼,但更让她在意的是韦景云那句未完的话——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百草堂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韦景云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才闪身进入。药铺里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架子上的陶罐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韦景云小心地将程佩兰放在诊室的竹榻上,转身闩上门,拉上所有窗帘。他的动作急促而精准,像是在执行某种熟悉的程序。
"我得去陈记米行。"他边说边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木箱,"趁葬礼还没开始,段明远应该还在段府。"
程佩兰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昨晚没说完的话——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韦景云的动作顿了一下。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光痕。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那个绣着奇怪图腾的布袋,放在程佩兰手中。
"如果我中午前没回来,打开它。"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异样的亮光,"现在我得走了,时间不多了。"
"韦景云!"程佩兰还想追问,但他已经转身离去,后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告别。
药铺陷入沉寂,只有程佩兰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布袋,粗布的质感摩擦着她的掌心。解开系绳,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页,一块残缺的木牌,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背景是雾隐山的某个村寨。男子面容坚毅,额头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疤;男孩则笑得灿烂,手里举着一块刻有奇怪符号的木牌——正是韦景云随身携带的那块。
程佩兰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翻过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父与云,乙卯年摄于雾隐寨"——1915年,正是锦绣布庄大火前一年。
那叠纸页是手写的调查笔记,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各种疑点。最后一页上列着七个名字,其中四个被划掉,旁边标注"已死";剩下三个中,段鸿祯的名字已经被打叉,另外两个是"陈荣发"和"马世昌"。
但最让程佩兰震惊的是笔记中的一段话:
"父临终言,七人合伙走私鸦片,为独占利益,马世昌与段鸿祯设计火烧布庄,杀害其余五人。父虽重伤逃出,仍被马派人追杀至死。山民欲复仇,但被官府镇压。今马已成地方一霸,段亦富甲一方,唯正义未伸..."
笔记的署名是"韦云",日期是1925年——十年前。
程佩兰的胸口发紧。韦景云,或者说韦云,竟然是当年惨案的幸存者,一个背负血仇的山民之子。这解释了他对古文字的精通,对案件的执着,以及昨夜与阿福对话时使用的陌生语言。
她拿起那块残缺的木牌,上面刻着的图腾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是一只展翅的鸟——山民的守护神象征。木牌背面刻着几个小字:"血债血偿"。
窗外,雾隐镇渐渐苏醒。远处传来隐约的哀乐声——段府的出殡队伍应该已经出发了。程佩兰看了看怀表,早上七点半。韦景云已经去了一个多小时,毫无音讯。
她的脚踝经过简单处理后已经能勉强着地。程佩兰咬咬牙,起身翻找药铺里的可用之物。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她发现了更多令人震惊的东西——一把保养良好的毛瑟手枪,和一本盖有省警务厅印章的特别调查员证件,上面的名字赫然是"韦景云"。
"他到底是草药铺老板、山民复仇者,还是警察?"程佩兰喃喃自语,但时间不容她多想。她将手枪和证件放回原处,转而寻找医疗用品。
正当她包扎好脚踝,准备出门寻找韦景云时,后门突然传来三轻两重的敲门声——是约定好的信号。程佩兰跛着脚过去开门,却见阿福站在门外,脸色惨白,衣襟上沾着血迹。
"程、程医生..."老管家气喘吁吁,"韦掌柜他...陈记米行...快去!"
程佩兰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
阿福摇头,塞给她一张纸条:"我没法久留,段少爷起疑了...按这个地址去!"说完匆匆离去,消失在晨雾中。
纸条上是一个陌生的地址:陈家巷14号,后院。字迹潦草,不像韦景云的笔迹。
程佩兰不再犹豫。她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裤,将手术刀和几样急救药品藏在身上,又从韦景云的药柜中取了几样可能用得上的草药,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装有手枪的抽屉,终究没有碰它——那不是她的东西。
雾隐镇的清晨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过数丈。程佩兰按照地址找到陈家巷——一条狭窄的背街,两旁是高大的砖墙,14号是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后门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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