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宾楼门前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血丝般的光影。傅青阳贴着墙根移动,手指触到砖缝里新鲜的刮痕——是军靴鞋钉留下的。杜雨晴在他身后三米处警戒,勃朗宁手枪的准星随着她目光游走。
"二楼左数第三扇窗。"傅青阳压低声音,"窗帘缝有光。"
杜雨晴点头,从发髻里取出根铁丝。后门的德国锁发出"咔嗒"轻响时,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傅青阳箭步冲上楼梯,在拐角处猛地刹住——霍华德的房门虚掩着,地板上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不是血。"杜雨晴蘸了点闻了闻,"葡萄酒。"
房间像被旋风席卷过。行李箱敞开,衣物散落一地,墙上的西北地图被红笔圈出黑水城位置。傅青阳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半截雪茄烟头上印着"马家军特供"的金字。
"马团长来过。"杜雨晴从床底勾出个皮面笔记本,"看这个。"
笔记本内页被撕得七零八落,但残留的几页上满是父亲的字迹。傅青阳的指尖发颤,这分明是父亲考古日记的另外半本!其中一页上画着青铜匣的剖面图,匣内结构像迷宫般复杂,旁边标注:"以血为引,佛骨自现"。
窗外传来皮靴踏过碎石的声音。傅青阳迅速将日记本塞入怀中,吹灭了油灯。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入,正好照在衣柜的穿衣镜上。镜面反射出街对面的景象:四个士兵持枪巡视,为首的正是马团长的副官。
"镜面角度不对。"傅青阳突然低语。他轻轻推开衣柜,穿衣镜背面赫然贴着张电报稿:
"密匣已现傅氏手 停止一切交易 血钥将至 霍"
杜雨晴的呼吸喷在他耳后:"'血钥'是什么?"
傅青阳还未回答,怀里的怀表突然滑落。"当"的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街对面的士兵立刻转头,枪栓拉动的金属声清晰可闻。
"走!"杜雨晴推开后窗。两人顺着排水管滑下时,一颗子弹擦着傅青阳的衣领射入砖墙。
警局暗房的红色灯光下,显影液中的相纸渐渐浮现轮廓。傅青阳用镊子夹起怀表里取出的微型底片,父亲站在黑水城北塔前的影像在药水中舒展。当背景细节显现时,镊子尖在玻璃皿上敲出清脆的颤音。
"塔窗里有个人。"杜雨晴凑近观察。
模糊的玻璃后,一张蓄着八字胡的脸正望向镜头。虽然像素粗糙,但那轮廓分明是年轻二十岁的马团长。
"民国十五年..."傅青阳计算着时间,"马德彪当时只是个小连长,怎么会出现在考古队?"
暗房门突然被敲响。赵德海的声音透着紧张:"傅先生,刚接到线报,马家军一个排连夜出城了,往北边戈壁去了!"
傅青阳猛地拉开窗帘。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晨雾中隐约还有驼铃声飘荡。他转向杜雨晴:"我需要去黑水城。"
"正合我意。"杜雨晴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倒出三枚黄铜弹壳,"昨晚黑衣人留下的。看底火痕迹,是德国毛瑟枪的制式子弹。"
傅青阳拿起一枚对着光,弹壳底部刻着极小的"马"字。西北军中只有马家军的精锐才配发这种特制弹药。
"马团长、霍华德、黑衣人..."杜雨晴在桌上排出七张照片,分别是现场发现的西夏文纸页、青铜残片、带血断指、红土样本、铜镜暗格、父亲笔记和怀表照片。"所有线索都指向黑水城。"
傅青阳突然用放大镜对准父亲笔记的某处。在"以血为引"四个字下方,有个针尖大小的黑点。他滴了滴酒精,黑点竟晕开成淡淡的红。
"血点。"他声音嘶哑,"是父亲的血。"
窗外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杜雨晴突然按住照片:"等等,铜镜暗格的照片放大看。"
在放大镜下,铜镜暗格的木纹里隐约有刻痕。傅青阳迅速描摹下来,竟是组西夏文数字:"七、三、五"。
"北塔地宫的经纬度!"杜雨晴翻开《西北地理志》,"黑水城北塔正好在东经735分的位置。"
傅青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笔记、铜镜暗格、青铜残片上的十字标记,全在指向同一个地点。他抓起椅背上的驼毛大氅:"现在出发,天黑前能到黑水城。"
"等等。"杜雨晴从内袋取出个珐琅徽章,"内政部特别调查令,必要时可以调动驻军。"徽章背面刻着行小字:"敦煌文物,国之所系"。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窗缝,他们看见马团长亲自带队,士兵们正往马背上装载木箱。有个箱子没捆牢,露出角青铜器物的光泽。
傅青阳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尊迦陵频伽铜像,与青铜残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看来马团长也要去黑水城。"杜雨晴检查着勃朗宁的弹匣,"我们得赶在前面。"
傅青阳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父亲的目光穿越十年光阴与他相对。他突然注意到照片边缘有之前忽略的细节:父亲左手小指上戴着的青铜指环,纹饰正是人首鸟身!祁连山北麓的戈壁滩上,热浪扭曲了地平线。傅青阳伏在沙丘后,望远镜里马家军的骑兵已变成一串芝麻大的黑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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