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天阴得沉。陈峰站在苏家议事厅外，星陨锅的提手勒得虎口发疼。牛大壮跟在他身后，臂弯里搭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说是族会，到底要像个样子。
"阿峰哥，"牛大壮搓了搓掌心的汗，"俺这星窍第二宫...真能镇住场子？"他腕间淡银星斑顺着血管爬到手背，正是星窍境的征兆。前日喝了陈峰熬的汤，淤在气海两年的星能突然活了，像春河破冰似的，"咔"地就冲开了巨门窍。
陈峰摸了摸怀里的残片。三夜没合眼，帕子都焐出了潮气。残片里银紫两股星能还在较劲，有时烫得人皱眉，有时又凉得刺骨。星影说的潮汐还没来，倒先要掀这族会的盖子了。
议事厅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清雪立在门里，月白武服裹着腰肢，寒星剑穗扫过门槛。她扫了眼牛大壮的星斑，嘴角极轻地挑了挑："三长老等急了。"
厅里的檀香熏得人嗓子发紧。改革派的三长老坐在主位，茶盏边沿沾着茶渍——定是等久了。五长老和苏震坐右侧，苏震脖颈上还留着星链锁窍的银痕，见陈峰进来，眼皮狠狠一耷拉。中间三个老东西，陈峰认得，是苏家最会打哈哈的中立长老，此刻正盯着牛大壮腕上的星斑，手指头在椅把上敲得山响。
"清雪，"三长老咳了声，"说吧。"
苏清雪上前一步，袖中滑出卷纸。陈峰认得，是前日在密道里翻出的星能共享契，边角还沾着蚀星者结晶的紫粉。"这是苏家与天枢盟签的契。"她展开纸卷，墨迹里渗出股腥气，"他们拿带血星核换咱们的星材，再高价卖给底层武者——"她突然转头看向中立长老，"张叔，李伯，上月西市那个爆体的小子，星窍里塞的就是这种带血星能。"
五长老拍了桌子："一派胡言！"他脖颈通红，像被掐住的公鸭，"清雪你闹够没有？为个卖牛杂的，连家族脸面都不要了？"
"脸面？"苏清雪冷笑，目光扫过陈峰怀里的星陨锅，"前日牛大壮喝了这锅熬的汤，突破星窍第二宫。"她指向牛大壮，"他卡锻体九重两年，花光积蓄买星核，没用；喝了三碗汤，通了。"
牛大壮攥紧蓝布衫，走上前两步。腕上星斑亮得刺眼，像撒了把碎银。"俺搬运队的兄弟，喝了阿峰哥的汤，十个有八个通了淤塞。"他粗着嗓子说，"前日王二通了天璇窍，赵三凝了气海——都不用买星核。"
中立长老里最瘦的张老头凑过来，扒着牛大壮的手腕看。"星斑顺着巨门窍走的，"他嘀咕，"没走偏。"李伯摸了摸牛大壮的气海位置，突然抬头："气海星气旋...转得稳当。"
五长老的脸白了。他看看苏震，苏震正盯着牛大壮的星斑发怔——那日被陈峰压制时，他也见过这样的星能流转，温和得像春夜的风，哪像天枢盟给的星核，扎得人骨头疼。
"底层武者的支持率，"三长老突然开口，声音像敲在铜盆上，"上月是三成，这月...七成。"他翻开手边的账本，"西市二十七个摊位，东市十八个，都签了要新食武阁的汤。"他抬眼看向中立长老，"三位想想，若是咱们还护着天枢盟的契...那些摊位明天就敢砸了苏家的匾。"
李伯的手指头不敲了。他摸出烟杆，点了半天没点着。"老张家的小子，"他突然说，"卡凝气中期半年，喝了汤...通了。"张老头接话："老李家的闺女，星窍淤塞，喝了汤...不疼了。"两个老头对视一眼，又看向陈峰怀里的锅——那锅暗纹还在发烫，像块活的星铁。
苏震突然站起。他脖颈的银痕跳了跳，星能运转的声音沙沙响。"就为几个下等人？"他盯着苏清雪，"你忘了苏家是怎么起来的？没天枢盟的星核，咱们能建食武阁？能有星宫境的长老？"
"苏家是靠星材起的，"苏清雪回视他，"不是靠带血的星核。"她摸出帕子里的残片，"前日在密道，我们找到了蚀星者的结晶。"残片上的紫纹晃了晃，"天枢盟和蚀星者勾结，拿邪族星能炼星核——你当那些爆体的武者，真是自己走火入魔？"
厅里静得能听见檀香烧到尽头的"噼啪"声。五长老的手在抖，他突然抓起茶盏，又重重放下。"就算...就算要断契，"他闷声说，"总得给个缓冲期。"
"缓冲期？"苏清雪冷笑，"等天枢盟的星捕围了食武阁？"她转向中立长老，"三位，苏家要当星能垄断的帮凶，还是当星能公平的引路人？"
张老头把烟杆往桌上一磕。"引路人。"他说。李伯跟着点头："引路人。"第三个中立长老一直没说话，此刻摸了摸牛大壮的星斑，也点了头。
五长老的脸青了又白。他看了看苏震，苏震正盯着自己的手——那手上还沾着前日血炼阵的紫粉，此刻在星陨锅的热气里，竟有些发疼。
"罢了。"五长老突然泄了气，"断契...就断契吧。"他扯了扯衣领，"但新食武阁...得按规矩来。"
苏清雪没接话。她看向陈峰，陈峰正摸着星陨锅的提手。锅身的暗纹还在发烫，像在应和怀里的残片。窗外的天更阴了，风卷着檀香往厅外跑，隐约能听见远处夜市的喧哗——那些卖牛杂的、卖星能灯的、卖药膳的摊位，正等着新食武阁的汤。
"明日族会正式决议。"三长老站起来，拍了拍陈峰的肩，"小峰，辛苦你了。"
陈峰点头。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片，银紫星能还在较劲，但没那么凶了。星影说的潮汐快到了，可此刻他盯着苏清雪腰间的寒星剑，剑穗被风吹得一扬一扬，倒觉得，比潮汐更烈的，是该掀的盖子，终于要掀开了。
牛大壮凑过来，压低声音："阿峰哥，明日...能给俺再熬锅汤不？俺想冲第三宫。"
陈峰笑了。他看了眼窗外阴云，又看了眼怀里的锅——暗纹在阴光里泛着淡金，像撒了把星子。"能。"他说，"明日...有的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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