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骑着那辆“吱嘎作响”的老飞鸽,一路从镇上颠簸回来,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布袋却已经空得差不多了。
今天这趟,他干得比前两天都扎实。
早上进镇,他还是去了那家“红星杂货铺”,老板一看他又来了,咂咂嘴打趣道:“你小子这是上道了啊?”
“是啊”李向东说道,“BP电池给我四节,五号电池五对,耳机线三条,顺便,再搭我一根短线,可是说好了给我优惠的”
胖老板哼了一声,一边抓货一边嘀咕:“这年头小孩都知道屯货挣差价,老子开店白开了。”
他又在柜台边挑了挑,看见个老式铜铃一闪,:“老板,这个铃怎么卖?”
“给自行车装的?一块钱,响得吓死人。”
李向东把它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是个老式铁壳铃,弹簧坚实,壳体发亮。
他点点头:“加上,一起算我十块,抹个零。”
老板嘴一撇:“真精。”可手还是把那铃扔给了他。
他出了门,先找了个小五金摊借了螺丝刀和油布,当场蹲在墙角给车装铃、上油。换好之后按了两下,“叮铃铃”响得脆亮。
李向东拎着布袋,一边骑车一边盘算路线,干脆就在镇南头那边摆了个临时摊位。
今天货多,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电池分袋装,耳机线挂在废纸板上写了个牌子:
“电池耳机线 现货现卖 不讲价”
中午前后人最多。
一个骑着摩托的工头停在他摊边,买了三对电池,还问了他拿货的门道。
“家里亲戚做杂货的。”李向东随口胡了句,笑着收了五块六。
两个小孩凑了几张皱巴巴的角票,各买了一节BP,还嚷嚷:“你这真比供销社贵!”
耳机线也卖了两根,有人试了试,还问他下回有没有录音带转线。
不到两个小时,布袋就瘪了。
他简单算了下——今天净赚六块多。
……
回家之前,他先去了老周头家。
院门半掩着,老周头正蹲在门口修鸡笼。
“老周!”李向东笑着推门进去,把车在院子里一停,“说好了,今天给你换铃儿——您听听。”
他手一按车把,“叮铃铃——”铃声响亮干脆,回音在小院里回荡。
老周头一愣,眼睛一亮:“还真给我换了?”
“镇上买的,一块钱。我顺手上了油,螺丝也拧紧了。”
“哟,这小子比我亲儿子还上心。”老周头乐呵呵地站起来,推了推车铃,满意地点头,“行,飞鸽交你,不亏!”
“那车我也擦了,链子也涂了机油。”李向东说完,扛着空布袋转身就走,“回头真挣大了,我给你换辆新的!”
老周头笑得直乐,抬手朝他摆了摆:“别吹牛了,你赶紧去干你的大事儿去吧!”
屋里没点灯,饭桌上的热气还在腾着,但气氛冷得像灶膛里没了火。
李永福一言不发地吃着饭,碗筷碰撞声在这窄屋里格外响。他拿起窝窝头啃了两口,又夹了点酸萝卜,低着头没看任何人。
李母咳了两声,手撑着桌角,吃得很慢,像是连吞咽都费劲。
“我这胃,还是闹腾。”她喝了口粥,放下筷子,“你们吃,我去躺一会儿。”
她站起身时,身子有些晃。李雪急忙扶了一把:“妈你慢点。”
李母摆摆手,拖着脚步回屋去了。
李雪回到桌前,扒了两口饭,小声问:“爸,你明天去队里吗?”
李永福没抬头,只是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气氛像灶灰一样死寂。
李向东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动筷。
他今天是回得早,可一整天进货卖货的疲惫堆在身上,比干活还累。他原本是想早点吃口热饭的,可看着桌上这气氛,他又静静坐着。
李雪偷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说不清是防备、是好奇,还是还有点没散去的害怕。
她什么也没说,低头吃完,默默收了自己的碗,转身进屋了。
李永福也起身,擦了擦嘴:“别光顾着在村口瞎倒腾,真要想干事,就踏实点。”
说完,他也走了。
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李向东等他们全都进了屋,才动了筷子。
锅里只剩点温粥,几根咸菜。他叹了口气,正打算将就一下,眼角忽然扫到桌角多了一只搪瓷小碟子。
碟子里,是一只刚煎好的鸡蛋,颜色金黄,蛋边微焦,香气四溢。
这个家很久没见过煎鸡蛋了。母亲身体差,做饭都凑合,一般鸡蛋都是留给妹妹补身子的。
他知道,李雪能悄悄给他留一个,说明什么话都没说,可心里什么都懂。
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片。
他伸手捏起那张纸,纸是撕下的旧课本页,字迹有些歪,但认真写得一笔一划:
“哥,今天早点睡。”
他愣了一下,整个人像被人从心窝处轻轻一捅,鼻头突地发酸。
这是她写的,李雪。
这丫头平时话都不多,跟他向来小心翼翼,今天却破天荒地……给他留了个鸡蛋,还写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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