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在县城转了一圈。
刚从张哥那儿出门时,兜里揣着那一叠钞票,他没第一时间高兴,反而有点发怔——这回回家,他不想像以前那样,空着手、低着头。
他背着帆布包,先去了老城区的供销大楼。
这地方他太熟了。前世混了那么些年,每次进城打工路过这儿,总是站门口望几眼就走。那会儿没钱,一瓶药一块表都觉得是奢侈。
可现在,他推开玻璃门时,心里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踏实。
药品柜台在三楼,老旧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位戴眼镜的女营业员,李向东走过去时还愣了下——柜里陈列的几瓶咳嗽药。
“姐,这个‘蛇胆川贝露’还有吗?”他指着后排玻璃架。
“有。”女营业员走过去,从柜子底下拿出新瓶来,“这一瓶十块,治咳挺灵。”
李向东点点头,又要了一瓶“香砂养胃丸”,专治胃寒胃胀。母亲一到换季就犯老毛病,前世那些年他混得不好,这药她常常舍不得吃。
他摸出钱,结账时手指握得紧紧的,像是在替前世那点遗憾补一笔债。
出了药房,他没急着走,绕到副食品区,挑了一袋真空包装的肉干,又顺手拿了两斤枣糕、一小包花生米。
再往前,是香烟柜台。
他本来不打算停,但脚步还是顿了下来。
“老板,来一包大前门。”他开口。
老板看了他一眼:“打算送人啊?”
李向东笑笑,“孝敬我爸。”
买完烟,他把东西全装进帆布包里。
他转身,又绕到一楼的小商品柜。那里摆着一摞摞教辅书和一排排塑封笔盒。
他从里面挑出一本《中学物理精解》——是新华出版社最新的版本,黄皮,厚实,印刷清楚。旁边是一排“上海英雄”牌钢笔,他挑了一支墨蓝色软头笔,包装干净,握着也顺手。
这两样东西,他没标明要送谁,可心里却早有了人选。
“林青青。”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白衬衣、低头看书的女孩,雨天那晚的身影至今还清晰。
“得给她点不一样的。”
他把书和笔包好夹在枣糕盒底下,才放心地把帆布包重新背上。
出供销社时,阳光正好透过老楼的玻璃窗照进来,把他半边脸映得暖暖的。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自语一句:
“这有点像过年回家。”
他沿着村口那条老土路走回去,走了两个多小时。脚下扬着细尘,裤腿都被风吹得发白,可他越走越快。
天边泛起了橘色霞光,等他拐进那条熟悉的村巷时,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远远的,他看到屋顶那株老槐树,还在春风里晃着枝桠。
他深吸了一口气。
“回来了。”
风还有些凉,屋檐下的青苔照旧,院墙边那株梨树已经冒出了小白芽。他一推开院门,院子里只有母亲蹲在水缸边洗菜。
“妈。”
母亲回头,看到他的一瞬间明显怔了下,然后才惊喜地站起来:“向东?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向东笑笑,把手里的两个包放下,从里面一件件掏出东西。
李向东拐进村巷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土路两侧的槐树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远处几户人家亮起昏黄灯光。他提着装满东西的帆布包,快步往家走,推开老屋的木门时,院子里正好有人在灶边洗菜。
母亲穿着旧围裙,弯着腰,手上滴着水,回头一看,是他。
“哟,你回来啦?”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也有掩不住的欢喜。
李向东把包放在灶台边,边拉开包边说话:“嗯,给你们买了些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这瓶是给你养胃的,那瓶是止咳的,深圳那边药店买的,正经药厂出的。”
“这包是风湿膏药,你不是腿老犯疼?贴一贴晚上睡得踏实些。”
“这袋肉干,你留着晚上煮面吃。”
“还有枣糕和花生米,都是你和妹妹爱吃的。”
他顿了顿,从包里抽出那包烟,递给母亲:“还有这个,给爸带的烟,大前门。”
母亲站在那儿,水还滴在地上,眼圈却一下就红了。
“你这孩子,家里又没什么事,买这些做啥?”她嘴上嘟囔着“浪费”,可接过药瓶的时候,手都微微发着抖。
她不是舍不得钱,是被这份心意给绊住了。
屋里这时候传来一声低咳,父亲李永福披着件褪色的旧棉袄,从屋里走出来。
他看到李向东,一时间也愣了下,语气不咸不淡:“回来啦?”
“嗯。”李向东点点头,从包里把烟掏出来,走过去递上,“这不顺路回来看看,给您带了包烟。”
父亲没说谢,只是接过烟,低头在衣角上蹭了蹭,然后拆开,点上一根,靠着门框抽了一口。
烟雾一吐出来,眼神倒是柔和了不少。
李向东这时回头,看到妹妹正在屋檐下扫地,走过去,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那块黑壳电子表递过去:“喏,给你带的。能亮灯,晚上上学戴着能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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