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紫宸殿内。
晨曦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缕阳光恰好落在御阶前,照亮了地面上精美的祥云纹饰,却驱散不了笼罩在殿内的凝重气氛。
胡太后端坐在珠帘之后,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龙椅扶手,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要嵌入金漆木中。她今日特意换上了最华贵的朝服,十二幅金线凤尾裙层层叠叠铺展在龙椅上,却掩不住她微微发抖的身躯。
"报——河内急报!"
一名满身尘土的侍卫跌跌撞撞冲入大殿,膝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都浑然不觉。他的声音嘶哑颤抖:"李将军...李将军战死,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哗——"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尚书令元徽手中的笏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侍中郑俨一个踉跄,险些撞到身旁的同僚;年轻的黄门侍郎更是面如土色,双腿不住发抖。
胡太后猛地站起身,珠帘剧烈晃动,翡翠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高高扬起,朱唇微颤:
"胡说!"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李将军手握重兵,坐镇河内天险,怎会..."
侍卫将头深深埋下,额头紧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千真万确...尔朱荣大军强攻河内,李将军自尽而亡...临死前还高呼'太后万岁'...如今叛军已渡过黄河,距洛阳不足百里..."
胡太后踉跄后退一步,凤冠上的金凤钗剧烈摇晃,垂下的珍珠流苏扫过她瞬间失去血色的面颊。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挂着李神轨临行前赠予她的香囊——那日秋雨绵绵,他在紫宸殿外长跪不起,只为亲手献上这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指尖触及香囊的瞬间,胡太后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想起那日李神轨坚定的眼神:"臣此去必破尔朱荣,太后静候佳音便是。"
"太后..."郑俨小心翼翼地上前,却被胡太后抬手制止。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良久,年近七旬的尚书令元顺颤巍巍出列,花白的胡须随着他颤抖的声音轻轻摆动:"太后...如今国难当头,需...需有人主持大局..."
他话未说完,殿中突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
"是啊!女帝年幼,如何能应对如此危局..."
"都是元姑娘不祥,才招致天怒人怨..."
"应当另立新君,以安社稷..."
胡太后端坐在珠帘之后,冷眼扫过这群义愤填膺的大臣。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些平日里对她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之能事的朝臣,此刻竟敢将矛头指向她亲手扶立的皇帝——虽然那只是个三岁的女娃娃。
她的目光穿过珠帘,落在缩在宽大龙椅上的小女帝身上。元姑娘似乎感受到殿内诡异的气氛,正怯生生地拽着龙袍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小脸煞白。
"太后明鉴!"郑俨突然出列,声音洪亮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这个平日里最得胡太后宠信的近臣,此刻脸上写满了"忠君爱国"四个大字,"国不可一日无主。臣请立临洮王元钊为帝,以安天下之心!"
胡太后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太了解郑俨了——这个枕边人此刻跳出来,无非是想借机邀功,在新朝继续保住自己的地位。但眼下局势,她确实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傀儡...
"众卿以为如何?"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却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疲惫。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仿佛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胡太后看着这群见风使舵的大臣,心中既厌恶又无奈。她缓缓起身,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缓步走向龙椅,伸手摸了摸小女帝的脑袋。
元姑娘仰起稚嫩的小脸,眼中满是困惑和恐惧:"祖母...儿臣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着儿臣..."
胡太后的手微微一颤。她突然想起自己亲生儿子元诩临死前,也是用这样清澈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那一刻,她几乎要心软了。
但很快,她收回了手,转身面对群臣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传旨。"她的声音冷硬如铁,在大殿中回荡,"即日起,废元姑娘为庶人,立临洮王元钊为帝!"
小女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却被守在一旁的宫女迅速抱走。胡太后没有回头,只是死死攥着手中的香囊——那是元诩小时候亲手为她绣的。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彻底沦为孤家寡人。
夜雨如注,洛阳城的宫墙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胡太后寝宫内的烛火被渗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飘忽的阴影。
"太后,夜已深了..."郑俨轻手轻脚地靠近,带着脂粉香气的衣袖刚要搭上胡太后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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