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细碎的光线穿过窗棂。
阿宸在第三声鸡鸣前就已清醒,这是多年军旅养成的习惯。
他指尖摩挲着枕下的半块虎符,听到灶房传来规律的切菜声才重新闭上眼睛。
林晚照端来的阳春面热气氤氲,阿宸接过碗时袖中银簪在汤底迅速一探,簪尖闪过极淡的蓝光又恢复如常。
他神色不变,低头喝下第一口面汤。
第一口面条入口,顺滑,带着碱水恰到好处的韧劲。
清汤鲜美,葱油的香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温暖了空荡的胃。
简单,却异常的熨帖。
这与宫中那些精雕细琢、食之无味的御膳,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的胃,乃至冰封许久的心,似乎都被这碗粗茶淡饭轻轻触动了。
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纯粹的关照,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滋养他疲惫的心神。
“谢谢。”他抬眼,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
林晚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没什么,趁热吃吧,发发汗,对伤口好。”
阿宸点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面。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像是在品味面条的滋味,又像是在感受某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林晚照站在一旁,看着他进食的样子,心里暗忖,这人举止斯文,条理清晰,真不像个风餐露宿的江湖客,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子。
吃完面,阿宸以伤势未愈、需要静养为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林晚照没有拒绝。人都救了,总不能把一个重伤患扔出去。
于是,这间狭窄简陋的小院里,多了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客人”。
阿宸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他常常坐在屋檐下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竹椅上,目光追随着林晚照忙碌的身影。
看她淘米,水珠溅在手背上;看她洗菜,葱绿的叶子在她指尖翻飞;看她灵巧地将各种寻常食材变成一盘盘香气诱人的吃食。
看她清晨挑着担子出门,步履轻快,傍晚时分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眼神却依旧明亮有神。 他对这一切都感到新奇。
市井的喧嚣,邻里的寒暄,甚至连空气中混杂着的油烟味、泥土味、水汽味,都与他过去那个寂静、规整、处处透着虚伪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步步为营的算计,没有繁琐到令人窒息的礼节,只有最真实、最鲜活的生存本身。
而林晚照,就像这市井里最不起眼却也最顽强的一株小草,平凡普通,却充满了韧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乐观。
这让他那颗因权谋争斗而绷得太紧的心,感到了一丝奇异的、久违的放松。
过了两日,阿宸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便主动开口。
“林姑娘,总是劳烦你照顾,我心里过意不去。可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
林晚照看看他依旧苍白的脸色,还有那只不便活动的肩膀,有些犹豫。
“你的伤还没好全……” “无妨,做些轻省的活计总是可以的。”
他坚持道,目光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林晚照想了想,指了指灶房。
“那……你帮我烧火吧?看着点柴火,别让它灭了就行。”这应该是最简单、最不需要力气的活了。
然而,半刻钟后,林晚照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走进灶房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只见那位自称行商的宸公子,正有些狼狈地站在灶膛前,脸上不知何时蹭了好几道黑灰,像只偷吃被抓个正着的花脸猫。
灶膛里的火非但没烧旺,反而被他塞进去的柴草堵得浓烟滚滚,直往外冒,呛得他连连咳嗽,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咳咳……这火……好像不太听话。”阿宸有些窘迫地试图用袖子抹把脸,结果黑灰晕开,脸上更花了,平添了几分狼狈。
他实在想不通,不过是添柴烧火,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就这般艰难。
想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竟会被这小小的灶膛难住。
看着他手足无措,又带着点不服气的样子,林晚照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清脆爽朗,驱散了灶房的烟火气。
阿宸愣了一下,看着她弯弯的笑眼,那笑容干净又纯粹,不带丝毫嘲讽,只是觉得有趣。
他脸上微不可察地有些发热,避开了她的视线。
“看吧,说了让你好好歇着。”林晚照笑着从他手里自然地接过火钳,“我来吧,这火也得顺着它的脾气来。”
她熟练地拨弄了几下柴火,调整了通风口,很快,灶膛里的火就重新欢快地跳跃起来。 这次小小的“意外”,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林晚照觉得这个“宸公子”虽然来历不明,气质不凡,但似乎……也没那么高高在上,甚至有点笨拙得可爱。
林晚照的小食摊,主要卖些自己做的面点和几样简单爽口的小炒,因用料实在,味道又好,回头客不少,生意一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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