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陋木箱,装下了林婉照十六年的光阴。
“就这些了?”萧元宸蹲在箱子旁,拨开几件素色衣裳,下面是几支不值钱的木簪,几枚铜钗,再无他物。
林婉照正在收拾桌上的几本书,那是她闲暇的时候打发时间看的,闻言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平日用的东西不多。”
萧元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那只木箱。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落在箱中那件洗得发白的褐色衣裙上。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粗糙的布料,指腹触到几处细密的针脚——是补过的痕迹。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心。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穿着这件褐色衣裙,发髻松散,站在案前专注地切着菜,眉眼清冷,却透着一股子倔强。
那时他还不知她的名字,只觉这山野小村竟有如此清丽的女子。
如今她要随他远赴京城,却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木箱。
“这些……就是你的全部家当?”萧元宸哑着嗓子问。
林婉照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整理箱中的衣物:“足够了。我一个人,不需要太多东西。”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仿佛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萧元宸胸口发闷。
一个孤女,自幼丧亲,能靠自己的双手活下来已是不易。而她不仅活下来,还过得干净体面,甚至还有余力帮衬村里的乡亲。
“那些做生意的家什,我都送给李大伯了,”林婉照继续说道,“他一直想做点小买卖,只是家里拿不出本钱。平日里他们夫妇待我极好,这些东西给他们正合适。”
萧元宸凝视着她的侧脸,看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这屋子呢?”
“这是我爹娘留下的,”林婉照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留恋,“能否请大伯娘帮着照看?我不想卖掉它。万一……万一以后要回来,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萧元宸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好。”他略顿,“我答应你。”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对于这个只身一人的女子来说,哪怕是这样一间简陋的茅屋,也是唯一的依靠。现在她将要跟随一个认识不久的男子远赴京城,前路未卜,自是想留一条退路。
萧元宸心疼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见惯了锦衣玉食的贵女们,为一支金钗争得面红耳赤。而眼前这个女子,竟将全部家当装进一个小小木箱,还惦记着要把营生的家什送人。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暗自发誓,定要让她过上富足安逸的日子。
——
临行前一日,林婉照设宴招待村里平日里照顾她的乡亲。
厨房里热气腾腾,她忙着在锅前翻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萧元宸想帮忙,却被她笑着推出了厨房:“你还带着伤呢,别在这添乱。”
他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头上别着一支普通的木簪,腰间系着半旧的围裙,在灶台前来回穿梭,眉眼弯弯,竟比京城舞姬的轻歌曼舞还要动人。
“阿宸,帮我把这碗端出去。”林婉照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
萧元宸忙接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两人同时一怔。林婉照飞快收回手,转身去忙别的,耳根却悄悄红了。萧元宸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扬。
她的动作娴熟而利落,刀起刀落间没有丝毫犹豫。不过片刻功夫,一桌香气四溢的饭菜便摆了出来。
“婉婉这手艺,比县城里的大厨还强。”李大伯夹起一块红烧肉,啧啧赞叹。
“是啊,可惜要跟着宸公子去京城了,以后咱们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李大婶叹了口气,转头对萧元宸道,“宸公子啊,婉婉这姑娘心灵手巧,饭菜做得好,针线活也是一绝。你可得好好待她。”
“婶子放心。”萧元宸目光落在正低头给长辈盛汤的林婉照身上,“我定会护她一生周全。”
“听说京城里姑娘都娇贵得很,”一旁的张大娘插话道,“婉婉这丫头从小就能干,十岁就能做一手好菜,十二岁就开始在村口摆摊卖吃食,十四岁就能靠着一手绣活养活自己。这么多年,没见她喊过一生累。”
萧元宸听着这些话,眼神越发深沉。他看向林婉照,少女已经红了脸,轻声道:“大娘过奖了,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为了活命?”张大娘不依不饶,“当年张屠户想收你做童养媳,你爹娘刚走,你就能靠自己过日子,愣是没去。村东头王员外三番五次说要给你当通房丫头,月给三两银子,你也没答应。”
“大娘!”林婉照急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汤碗。
萧元宸面色一沉,眼中寒光乍现。林婉照慌忙看他一眼,又赶紧转移话题:“尝尝这个扣肉,我放了陈皮和桂花,味道跟平常不一样。”
饭桌上气氛热闹,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林婉照的好,嘱咐萧元宸要好好照顾她。林婉照被夸得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耳根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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