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内,气氛紧张肃穆,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之中。天光自大帐顶部预留的气孔和敞开的门帘处透入,将帐内照得明亮通透,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在投下的光柱中清晰可见。阳光落在冰冷的铠甲和锦绣的官袍上,反射出沉稳而不刺眼的光泽,也映照着墙壁上悬挂的巨大蓟州防务舆图,以及地图前站立或端坐的,大明朝在北境前线最高级别的文武官员。
朱由检径自走上主位,他的左手下方,首位端坐着的是须发皆白、神情凝重的老臣孙承宗。
而在朱由检的右手下方,则是蓟辽督师袁崇焕。紧挨着袁崇焕下首,坐着的便是大明知府兼天雄军主将卢象升。
再往下,便是祖大寿、满桂、赵率教、曹文诏等一众总兵、副将,按照品级依次落座。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偌大的营帐内,只听得见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帐外风吹旗幡的猎猎声。他们是帝国的坚盾,此刻却都将目光汇聚于那年轻的帝王身上,等待着他的雷霆之令。
朱由检的视线在一位面容黝黑、身形魁梧的老将身上稍作停留——那是宣府总兵曹文诏。此人是明末难得的宿将,勇猛善战,屡立功勋。然而,朱由检却发现,他那个更为耀眼的侄子,似乎并不在列。
曹变蛟……
这个名字在朱由检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他清楚地记得,历史上这位年轻将领是何等的悍勇无双。松锦大战之前,曹变蛟曾率少量家丁亲兵,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悍然直冲数万八旗军阵列,其锋锐之处,竟一度杀至皇太极的中军大纛附近,险些上演阵斩敌酋的奇迹!虽然最终功败垂成,未能取下皇太极的首级,但能在那般重围之下,杀了个对穿,并成功突围而出,其勇武与胆魄,堪称明末第一猛将!
这样的人物,今日怎能缺席如此重要的军议?
想到这里,朱由检眉头微蹙,沉声开口:“曹文诏何在?”
“末将在此!” 曹文诏立刻出列,抱拳应道。
“令侄曹变蛟,为何未至?” 朱由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文诏微感意外,连忙解释道:“启禀陛下,变蛟现为末将麾下游击,依制,此等军议,他……”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朱由检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即刻宣曹变蛟入帐议事!”
“遵旨!” 曹文诏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吩咐亲兵前去传令。
帐内一时有些安静,诸将目光交错,暗自揣测圣意。孙承宗与袁崇焕亦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陛下为何独独要点名一个职位并不算高的年轻游击?
未几,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劲风随之涌入。只见一员身材挺拔、猿臂蜂腰的年轻将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披一套擦得锃亮的玄铁重甲,头戴凤翅盔,面容刚毅俊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悍勇之气。正是曹变蛟。
曹变蛟显然是匆忙赶来,盔甲上甚至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寒气。他快步走到帐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曹变蛟,参见陛下!”
“平身。” 朱由检抬了抬手,目光却紧紧锁定了眼前的年轻人。
就是他!
望着曹变蛟那张充满朝气与锐气的脸庞,朱由检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飞起来。他想到,如果……如果能给眼前这个猛人,配备上两千名来帝国精英具装铁甲骑兵或是“瓦兰迪亚方旗骑士那样的骑士在关键时刻,狠狠砸向皇太极的中军本阵……那结果,还会是历史上的功败垂成吗?或许,真能一战功成,阵斩奴酋,彻底扭转整个战局,乃至大明的国运?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诱人,如此的充满力量感,以至于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之情瞬间涌上心头。朱由检的嘴角,竟在不自觉中微微向上勾起。
这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虽然极淡,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帐内这群人精似的文武官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帝陛下……竟然对着一个初次召见的年轻游击,露出了如此……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承宗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暗忖:陛下对此子,似乎青睐有加?
而袁崇焕更是心头一震!他素来自负知兵,也识人,曹变蛟之勇他有所耳闻,但绝未料到能得陛下如此“殊遇”!这几乎是“简在帝心”的明证啊!再联想到曹文诏本就是宿将,难道陛下有意大力扶持曹氏叔侄,以此来……制衡祖大寿等辽东军头?袁崇焕心思急转,几乎是瞬间便打定了主意:此番军议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向兵部举荐,擢升曹氏叔侄的官职与兵权,以示自己紧随圣意。
其余诸将,更是心思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多的是震惊与不解,以及由此产生的对曹氏叔侄重要性的重新评估。曹文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但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他们叔侄二人天大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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