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马清点着头，将目光从方信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的毛笔思索了一阵，“你现在把万队叫来，我和他谈谈。”
“嗳，我这就去。”方信就像泥鳅一样滑下床榻，又像兔子一样跑到门边拉开了门。他一步跨出了门，又返身将门小心翼翼的带上。
不到三分之二漏刻的时间，方信推开门进来：“马大哥，万队来了。”
“来了就进啊，待在门外干啥？”马清下了床榻，来到门边。
万壮虽然披着全身的皮甲，他的肚子还是显出了微微凸起。他挺着肚子站得规规矩矩，胖脸上红扑扑的，八字胡往上翘着，带着些兴奋和羞涩。
“万队，怎么客气起来了，来，进。”马清走出门一把拉住万壮的手臂，将他往屋里迎。
万壮的手臂软软的被马清拖着进了房间。方信跟在后面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万队，坐。”马清放开万壮的手臂，伸手很干脆地指了指床榻。
“诺。”万壮朝马清拱了拱手。
马清上了床榻坐在衣物箱后面，又招呼方信坐在自己身边。方信只是看着万壮不动。万壮一直站着那儿，他的一只手挠着另一只手臂上的戎服，好像那戎服里埋伏着蚊子一样。直到马清坐了下来，他才慢慢移动身体到了床榻上。
万壮落座后，方信才在马清身边落座，他只是坐了半个屁股，另外半个屁股还悬在床榻外。
“万队，昨日长沙王是带我去了他府上。长沙王也确实对我有过承诺，只是你昨日问我，我却不敢说。”马清朝万壮挤了挤眼睛，低声道，“长沙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虎威难测。不看到他亲笔签署的委任，一切都如浮云。”马清像拨浮云一般挥了挥手，“看得见摸不着，一场空。”
“马屯，你办事稳妥，我早就看出你非久居人下者。”万壮朝马清竖起了他那根短粗的大拇指。
“你是马某的老长官，我就不说废话了。弟兄们也都知道了。长沙王让我组建的这个屯，乃是直属他指挥的特屯，现在麾下两个大队，也许还会有三个，四个。马清想请老长官过来，还是担任都伯，麾下五个什队，不知老长官意下如何？”
万壮激动的手在大腿上紧紧捏成拳头，厚厚的手背都泛出了白色。他抖动着嘴巴上的八字胡：“马屯长，别提老长官了，现在你是长官，万壮是你麾下。”他从床榻上站起身朝马清行了一个九十度的拱手礼：“马屯长不忘旧情，看得起万某。万某感激不尽，愿在马屯长麾下效犬马之劳。”
“坐，坐。”马清伸手指着床榻。
万壮点着头又在床榻上落座。
“队里的弟兄们都过来，我都要。”马清朝万壮挥了挥手，转头看了看方信，对万壮道，“阿信也舍不得他们。”
方信咧着嘴，看了看马清，又看了看万壮，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尖。
“阿信真是个善良的人。”万壮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方信，叹口气道，“唉，老方也是，好人呐。”
方信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马清拍了拍方信的肩膀，对万壮道：“万队，你去给弟兄们说说，让他们安心演练，眼光放长远一些。”
万壮屁股下像安了弹簧似的起身拱手道：“我这就去，这一天弟兄们都惶恐不安，现在不知道如何高兴呢。”
马清朝他笑着点点头。他做了一个标准的转身姿势出了门，又恭敬地回过身来将门关上。
“马大哥。”待万壮出了门，方信开了口。
“嗯”马清重新拿起毛笔。
“你留下万队和弟兄们，真的是因为我？”方信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我只是说了我的想法。你留下弟兄们我特别高兴。可是高兴后我突然又想，你是屯长，你和我不一样，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阿信，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马清揭开笔帽，“其实，我也是想留用他们的。不过用他们的原因和你想的不一样。”
“哦。”方信点着头，好像明白了似的。
“万壮在都伯任上做得还是不错的，在几个什长面前也能镇得住。特别是那夜城上的血战，他能身先士卒，很勇敢，这是他身为长官的优点。不过，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有点任人唯亲，这是军中大忌。”马清看了方信一眼，将笔头伸向墨汁。
“尚书说，任官惟贤才。”方信恍然大悟似的。
“行啊。”马清摸了摸方信的头，“军中需要的是能者，否则就是千万士兵横尸沙场。万队只是都伯，虽然有这样的缺点，倒还是可以接受的。至于队里的弟兄，包括丁队和我们队的弟兄都经过了那夜的血战，都是不怕死的。当然赵俊除外，这个人呢，还有用。”
“马大哥，你真行。”方信没有了心理负担，一脸灿烂的笑容。
“所以啊，你和我是殊途同归。”马清沾好了墨汁，提起笔对方信道：“阿信，你想想，咱们这个屯该怎么做，还需要哪些物品和装备？”
“做事最主要的是人，钱还有物。”方信歪着头一边想一边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屯到底和其他的屯有什么区别，比其他屯有哪些优势，这个优势一定是要我们独有的，其他的屯学都学不会的，还有，我们这个屯以后要如何使用…”
这家伙比他父亲和大哥强不少，马清心想。
马清要写的上书，其实和后来的商业计划书路子差不多，只是商业计划书讲究的是商业上的投资回报，而特屯讲究的是军事上的投资回报。马清的目标是将特屯建设成为长沙王袖子里的小老虎，不出则已，一出就要达成目的。
他先写了一个大纲，和方信一起讨论对大纲更改后，又写了一个草稿。对草稿更改后再写正式稿，正式稿拟好后又改了好几次。他们进入了废寝忘食的状态。榻上堆了像小山一样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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