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煜一边为四叔续茶,一边听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哦,竟然还有这等事情?我倒是从没听说过。"
"没错,当年土地改革,就是依据田产数量和人口来划分的。幸运的是,咱们村里几乎都是穷人,唯有你爸爸的师傅家,也是你老家的邻居,他们家人少有几亩田产,是唯一一个被划分为中农的,而其他三十多家则都是贫农。"四叔解释道。
四叔从不沾染烟草,但却执爱“两个”杯中之物,即茶和酒。他轻抿一口茶后,继续感慨道:"如果三哥没有生病,如果你的古成大哥不是因得了黄肿病,那村里头发家致富的速度,你家定能名列前茅。唉,真是人各有命,难以预料啊!"
古喜捊了理白胡子又说:"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几副春联。年三十的夜晚,无论你爸爸有多忙碌,他总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为我们这些兄弟书写二十多副春联。直到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带着春联离开,他才会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此外,三哥不仅喜欢读书,他白天在市集上见到任何新颖的木制产品,只需一瞥,夜晚回到家中便能亲手制作出来。从祠堂的神龛到居家的佛龛,再到木质产品上的雕龙刻凤,他无一不精通。”四叔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哎,人不赖命活啊! ”。
他又抿了口茶,轻捋胡须,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三哥既能写作又能计算,具备文化素养,在打老蒋的中后期,他担任了乡里的支前主任,负责筹集军粮、衣被等军用物资。倘若不是因病去世早,他本可顺理成章地成为土改干部,那后来你们全家的境遇定会大不相同!”
“倘若他能多享二十年寿命,至少你们一家能少受诸多磨难;至少你不会被迫辍学,能顺利完成学业。”古煜聆听着叔叔缓缓叙述,仿佛置身梦境,每一句话都珍贵如珠,字字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他的情绪随着话语起伏,时而忧虑,时而欣慰。叔叔提及的虽是往昔之事,对古煜而言,却如同新发现般引人入胜。
叔叔突然转向古煜,深情地说:“老侄啊,记得你在家时,还曾帮过你二哥家绘制‘狮子头’的面容。那模具就是你父亲亲手雕刻的,一对‘狮子头’,分公母,细节之处,如鼻子、眼睛、耳朵和大嘴巴,都巧妙地在模具上展现出性别差异,充满了艺术韵味。每逢春节前夕,全家总动员,用纸和浆糊,依着模具,模仿着制作出栩栩如生的狮子头。”
古煜笑答道:“记得。在我辍学后不久,二哥和三哥因为在镇没有房产,也被下放返乡了,二哥返乡已经有八个子女,谈何容易。三哥的眼光比他看的远,认为他多年的经营市场都是双古镇及周边村庄,人走了市场也没了,另外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返乡种田。经过几年的折磨和抗争他在镇上买了房产,落了户口才算扎稳了根。二哥返乡后,他的艰难您都看到了,我能帮他的时候,确实参与了几度春节的‘狮子头’制作。首先,将精心糊制的纸壳细心晾干,随后在白净的凹凸面上,以斑斓油漆勾勒出狮子的威武脸谱。尤为巧妙的是下唇部分,设计为一块长约一尺、宽约五寸的可动小木板,装饰上色彩斑斓的胡须,整个狮子头便栩栩如生,跃然眼前。”
村乡中那些“灯头人”组织者,轮流担当东道主,或前往市集选购,或亲临家中交易,此举也为家中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温馨与经济收入。其实,这正是父亲的余热。
古寿,以其才智与勤勉,在家族六兄弟中首屈一指。然而,命运弄人,在解放后的第一个春天,年仅四十六岁的他,因贫困与疾病的双重打击,不幸遭遇阑尾炎顽疾而未能治愈,遗憾地英年早逝。他离世后,留下的是体弱多病的刘氏及一群年幼的子孙,这一家子的遭遇,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当时,家人们哭的昏天黑地,悲痛欲绝。
古寿膝下育有四男二女,其中四子依次为:长子古成,次子古勤,三子古毅,幼子古煜。特别提及古勤,因习得一门手艺,早婚成家,于新中国诞生前已育有两子。
古勤幼年时因营养匮乏,体态纤弱。其父,一位木工师傅,为保其日后生计,遂将其托付于远房表叔门下学习裁缝。历经三年勤勉,古勤技艺精进,满师后就在双古镇自立门户,开设裁缝铺,以手艺为生。
回溯至二十世纪五十代初,双古镇北门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条石门楼,其门槛也由数米长的条石铺就,中央深陷的车辙痕迹,是岁月流转的无声见证。步入古镇,一条长约三百米的石板街道映入眼帘,街道中央,同样留下了岁月磨砺出的光滑车辙,记录着往昔的繁忙与喧嚣。
每日拂晓之际,成群结队的独轮车自北向南缓缓行进,车轮与石板间发出“吱吱嚓嚓”的和谐韵律,宛如晨间乐章,悠扬地回响在古镇的每一个角落。这份宁静与秩序,直至1956年春天被悄然打破——古勤于双古镇租得门面,裁缝铺正式开张。彼时,年幼的古煜曾多次跟随二哥到他家玩,夜宿于小阁楼之上,常被这独特的“吱嚓”声唤醒,以为岁月静好,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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