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时,陈恪才勉强整理出二十箱典籍的目录,缺失情况列了整整三页纸。他揉了揉酸痛的腰,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这些缺失的珍贵典籍,他要怎么追讨?难道直接去问严嵩"阁老能不能把垫桌脚的书还回来"?
"陈修撰,该下值了。"
老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恪应了一声,突然灵光一闪——这事可以交给常乐啊!那小魔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对付这些官僚肯定有办法。
翰林院门口,陈恪一眼就看见了常乐。她今天穿了件杏红色的妆花褙子,领口袖边都绣着精致的缠枝纹,发髻上簪着支金累丝镶宝石的步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几个下值的同僚经过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有个年轻编修甚至差点撞上门柱。
"看什么看!"常乐凶巴巴地瞪回去,转头对陈恪却瞬间变脸,笑得眉眼弯弯,"呆子,愣着干嘛?还不上车!"
陈恪在同僚们羡慕的目光中走向马车,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小声嘀咕:"陈修撰好福气啊..."
常乐的耳朵尖立刻红了,一把揪住陈恪的袖子就往车上拽:"磨蹭什么!我让厨房炖了雪蛤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马车内空间狭小,常乐身上的桂花香混着某种高级脂粉味,熏得陈恪有点晕乎乎的。他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那份缺失书目。
"常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常乐正对着小铜镜整理鬓角,闻言头也不抬。
陈恪将《永乐大典》的混乱状况和缺失情况简要说明,最后递上那份借阅名单:"这些是可能借走未还的人,你能不能..."
"就这?"常乐一把抓过名单扫了一眼,不屑地撇嘴,"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包在我身上!"她突然眯起眼睛,"不过...你拿什么谢我?"
陈恪看着近在咫尺的杏眼,心跳突然加速。常乐的睫毛在暮色中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中的狡黠。
"你...你想怎样?"陈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常乐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我要你..."她故意拖长声调,"亲手给我做桂花糕!"
陈恪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警觉起来:"你不会又往里加泻药吧?"
"陈!恪!"常乐气得一把拧住他耳朵,"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马车在两人的笑闹中驶回怀远侯府。
刚进大门,常乐就风风火火地喊人:"阿大!过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应声而来,满脸横肉,右眉上还有道狰狞的疤。
陈恪一见此人,顿时如遭雷击——这不就是当年在路上莫名其妙揍他一顿又送药的神秘人吗?
"小姐有何吩咐?"大汉恭敬行礼。
常乐将名单递给他:"去把这些书讨回来,客气点。"她想了想又补充,"要是有的人不肯还,就说...就说是我爹要查案用!"
大汉领命而去,陈恪却还僵在原地,指着那人背影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是..."
常乐的表情突然变得心虚,眼神飘忽:"啊?谁?我不认识啊..."
"常乐!"陈恪一把抓住她手腕,"那人之前在杭州路上莫名其妙揍我一顿,后来又给我送药!到底怎么回事?"
常乐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挣扎着想跑:"你认错人了!"
陈恪哪肯放手,两人拉扯间,常乐的袖子"刺啦"一声裂开道口子。她顿时炸毛:"陈恪!这是我新做的衣裳!"
"那你老实交代!"陈恪也来了脾气,"为什么派人打我?"
常乐眼见躲不过,突然一跺脚:"谁让你教那个青楼女子唱什么《兰亭序》!还...还署我的名!"她越说越气,"全京城都知道'常乐谱曲'了,我能不生气吗?"
陈恪呆若木鸡。
之前院试时在杭州,他确实教过柳如是《兰亭序》的旋律,还随口说是"常乐所作"。没想到...
"所以你一直派人跟着我?"陈恪突然想到一个更惊人的可能,"那我写的《神雕侠侣》手稿..."
常乐的眼神更飘忽了,声音细如蚊呐:"我...我让陆老板都买下来了..."
"什么?!"陈恪差点跳起来,"那些稿费都是你..."
"不行吗!"常乐恼羞成怒,一脚踩在他靴子上,"我...我怕你写得太烂丢人现眼!"
陈恪看着常乐红透的耳根,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陆老板"定期送来的丰厚稿费,那些对他作品的"高度评价",原来都是这小魔头在背后运作。她嘴上凶巴巴,却一直在用这种方式支持他...
"常乐..."陈恪的声音软了下来。
"闭嘴!"常乐一把捂住他的嘴,"敢说出去我就...我就..."她"我就"了半天,突然泄了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陈恪忍俊不禁,突然拉下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吻:"谢谢。"
常乐像被烫到一样跳开,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你...你..."她转身就跑,发间的步摇晃出一道凌乱的金线,"我去看雪蛤羹好了没!"
陈恪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他摸出《穿越者守则》,在最新一页写下:
"第一百二十条:当你发现青梅竹马一直在暗中守护你时,请记住——傲娇的真心,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珍贵。"
远处厨房传来常乐故作凶狠的指挥声和碗碟碰撞的脆响,陈恪突然觉得,什么《永乐大典》,什么严党徐党,都比不上这一刻的人间烟火来得真实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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