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站在翰林院编修厅的门槛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新发的牙牌。象牙制成的身份凭证上,"翰林院修撰"五个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却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陈修撰,这边请。"
引路的老吏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领着陈恪穿过一排排低矮的书案。厅内已有四五位同僚在伏案工作,听见脚步声,有人抬头投来探究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去。
"你的位置在那儿。"老吏指了指角落一张积满灰尘的书案,"赵学士交代,你先熟悉《永乐大典》的编目工作。"
陈恪的指尖一颤。《永乐大典》!这部后世早已失传的古今第一奇书,竟就这样轻易交到他手上?知乎历史区那些关于"寻找《永乐大典》下落"的帖子瞬间在脑海中刷屏,高赞回答里那些学者们痛心疾首的感叹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学生...下官领命。"陈恪强压激动,声音却还是抖了。
老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钥匙:"藏书楼西侧第三间,已经打扫过了。"
陈恪接过钥匙,掌心沁出的汗水几乎要锈蚀金属。他等老吏一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藏书楼,官袍下摆扫起的灰尘在阳光中形成一道金色的轨迹。
藏书楼比想象中更为宏伟。三层木结构建筑,飞檐斗拱,每扇窗棂都雕刻着精美的文字图案。陈恪的手在推开西侧第三间房门时不受控制地发抖——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长响,像是打开了时空隧道。
然后他僵在了门口。
想象中的整齐书架、分类标签全都不存在。眼前是堆积如山的木箱,有些盖子敞开,露出里面杂乱堆放的典籍;有些则用麻绳草草捆扎,上面落满灰尘。墙角几个书架歪歪斜斜,书籍横七竖八地插着,活像被飓风扫荡过。
"这..."陈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永乐大典》?"
他机械地走向最近的一个木箱,掀开盖子。里面确实是一册册装帧精美的典籍,蓝色封面上的"永乐大典"四个烫金大字清晰可见。但当他拿起最上面一册翻开,却发现目录页被撕去了一半,内页也有几处明显的虫蛀痕迹。
"穿越者守则第一百一十八条,"陈恪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当你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历史珍本时,请做好它已经被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心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清点第一个木箱。
箱盖上用朱砂写着"天地玄黄"四字,应该是按《千字文》排序的。但打开后发现里面的册子却是"宇宙洪荒"部分的,而且缺少了"宇"字头的三册。
"这管理也太混乱了..."陈恪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穿越者守则》,在空白页上开始记录缺失情况。
三个时辰后,陈恪的官袍后背已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清点了七个木箱,发现不仅顺序全乱,还有至少十五册不知所踪。更糟的是,有些箱子里混入了完全不相干的书籍——比如在一箱"律历"类中发现了《金瓶梅》的手抄本,扉页上还题着"张居正珍藏"五个字。
"张前辈的口味还挺..."陈恪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将禁书塞回原处。
正当他准备打开第八个木箱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恪抬头,看见张居正站在门口,凤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修撰进展如何?"张居正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却让陈恪后背一凉。
"回张前辈,已经清点了七箱,发现部分缺失..."陈恪硬着头皮汇报。
张居正缓步走近,青色官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灰尘,却没沾染半分。他随手拿起陈恪的记录看了看,突然轻笑一声:"你可知为何派你来做这工作?"
陈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知乎问题《领导话中有话怎么破》的高赞回答闪过:【当上司问你"知不知道"时,请回答"请领导明示"】。
"请张前辈指点。"
"《永乐大典》自嘉靖十年起就无人认真整理。"张居正修长的手指抚过一册典籍的破损边缘,"前后有五位修撰经手,每人都在交接时说'略有缺失',结果..."他指了指满屋狼藉,"积少成多。"
陈恪恍然大悟。这是一笔多年的糊涂账,谁都不愿接的烫手山芋,自然就落在了他这个新人头上。
"下官明白了。"陈恪苦笑,"不知缺失的册子..."
"有些被同僚借阅未还,有些..."张居正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被严阁老拿去垫桌脚了。"
陈恪差点咬到舌头。严嵩用《永乐大典》垫桌脚?这要放在现代,足够让整个文博界集体脑溢血!
"穿越者守则第一百一十九条:"陈恪在心里记下,"当你发现历史名人在糟蹋文物时,请记住——在他们那个年代,这只是日用品。"
张居正似乎很欣赏陈恪震惊的表情,又补充道:"徐阁老也拿了几册糊窗。"说完便飘然离去,留下陈恪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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