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衙役的灯笼在街角晃了晃,最终停在了十步开外。
为首的班头看清陈恪的面容后,立刻抱拳行礼:"陈、陈大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陈恪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月光下他的指节已经肿得发亮:"人没死,抬去太医院。"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月色。
衙役们如蒙大赦,七手八脚地抬起昏迷的欧阳必进。
班头偷瞄了眼陈恪腰间的牙牌——翰林院侍读兼裕王府讲官,这哪是他们能招惹的人物?更别提他身后还站着锦衣卫同知的掌上明珠...
"大人放心!"班头点头哈腰,"今晚这事...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陈恪冷笑一声,牵着常乐转身离去。街角的阴影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严府方向飞奔——不用猜也知道是去报信的。常乐的手在他掌心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未消。
"呆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的手..."
陈恪低头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指节,突然笑了:"比起金华乡的倭寇,这点伤算什么?"
常乐破涕为笑,珍珠耳坠在月光下晃出一道银线。
这个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侯府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常远山负手立在门前,飞鱼服上的金线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冷光。陈恪心头一紧——岳父大人竟亲自等着!
"爹!"常乐松开陈恪的手,像只归巢的燕子般扑过去,"欧阳必进他..."
常远山抬手制止女儿的话,鹰隼般的目光在陈恪脸上刮过:"打得好。"
这三个字砸在地上,震得陈恪耳膜嗡嗡作响。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斥责、家法...唯独没料到是赞赏。
"岳父大人..."陈恪刚要解释,常远山已经转身往府里走:"进来再说。"
书房内沉水香袅袅。常远山一把扯下飞鱼服外袍,露出里面的素白中衣——这是要即刻面圣的打扮。陈恪瞳孔微缩,岳父竟准备连夜入宫!
"爹!"常乐急得直跺脚,"您别..."
常远山从多宝阁取下一个紫檀匣子,里面整齐码着几道空白奏本:"欧阳家与严党勾结多年,这次正好..."
"岳父且慢。"陈恪突然单膝跪地,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小婿斗胆,请岳父暂缓上奏。"
常远山的手停在半空,锐利双眼中精光暴射:"怎么?怕了?"
"非也。"陈恪抬头,目光灼灼,"正因事关重大,才不宜轻动。"他忍着指节剧痛,在案几上蘸血画了个圈,"若岳父此刻上奏,徐阁老必不甘落后,裕王殿下恐怕也要..."血圈外围又多了两个小圈。
常远山的眉头渐渐皱起。陈恪继续道:"届时清流、严党、藩王齐齐下场..."他在血圈外画了个更大的圈,最后重重一点,"皇上会怎么想?"
书房内霎时寂静。
常乐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她明白了!各方势力若都来求情,反倒会让嘉靖觉得陈恪结党营私!
常远山的手缓缓放下,飞鱼服滑落在地。他盯着那个血绘的图案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小子!比我当年想得周全!"笑着笑着,眼角竟泛起水光,"乐儿没看错人..."
陈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知乎问题《如何说服强势岳父》的高赞回答闪过:【当他开始回忆青春时,说明你已经赢了】。
常乐悄悄握住陈恪的手腕,指尖轻抚那些伤口。月光透过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幅温馨的家常图。
"那现在..."常远山摩挲着下巴。
"等。"陈恪看向皇宫方向,"等皇上先落子。"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陈恪摸出《穿越者守则》,在新的一页写下:"第一百七十四条:当各方势力都准备为你出头时,请记住——真正的危险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朋友的过度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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