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前的空地上,九千余义军已列阵完毕,寒风卷动各色旌旗,武器的反光连成一片,连续数日的备战让所有人褪去了疲劳。
高栎全身披挂铁甲外罩蓝色战袍,立于昨日垒起的土台之上,他面前,是三名协统、十余位标统、以及更多神情严肃的千总、百总,塘马带回的不仅是刘处直的命令,更有兵院推演后的方略补充。
“大帅有令准我部相机攻取夷陵,以探官军虚实,拓我进取之路,兵院也说了若取夷陵,首要固守码头,控扼江面;其次速修攻城造成的城墙缺口,防敌反扑;其三,如果守不住了粮秣物资能转多少转多少,千万别贪多。
“得令!”
“秦协统!”
“属下在!”秦得虎跨步出列。
“着你率本协两千五百人配属辎重标为前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清除官军哨探,黄昏必须抵达夷陵,择地立营。”
“遵命!”
“张天琳、任勇。”
“属下在!”
“各率本协兵马,携全部攻城器械、火炮依次开进,夜不收全员前出覆盖大军周围十五里范围,重点警戒东、南两个方向!”
“是!”
高栎目光看向全场:“此战乃我奉天倡义营出夔东后,首次正面强攻州级坚城,各军官各士卒务必严守号令,奋勇向前!有功必赏畏缩必斩,出发!”
“万胜!”
大军开始向夷陵进军,前锋秦得虎部行动迅捷,还没到黄昏已抵达夷陵城北,正如夜不收连日所报城头旗帜稀疏,守军身影零落,但当义军大队人马出现在视野中时,城上还是响起了急促的锣声和隐约的呼喊。
夷陵城内,却是另一番混乱。
“又来了!流寇又来了!”
衙役连滚带爬冲进州衙:“这次不是路过流寇在北门外立营了,人马铺天盖地啊!”
知州苏惠畴的笑脸没了,昨日刚放回家的青壮,此刻再想召集就没那么容易了,家家闭户街道冷清,守城营的把总、百总们勉强驱赶着几百名营兵和同样惶恐的衙役、巡检司官兵上了城头,看着城外渐次出现的越来越多的贼军营垒和旗号,许多人腿肚子都在转筋。
“快!快把库房里那些个刀枪都搬出来,还有滚木礌石,再拆些民房,决不能让流寇打进来。”
三月十八日的一天,义军并未攻城只是完成合围,秦得虎部占城北,张天琳部扼城西临江一面,任勇部控城东,高栎自率老本兵以及炮标坐镇北门外主营,大量辅兵开始砍伐树木,建造营栅、望楼。
(一镇有两协加统制的老本兵也就是亲兵,并且为应付日后越来越广的战场五镇兵不能总是快速得到马世耀和孔有德的支援,所以每镇都加强了骑兵和炮兵,当然现在规模还很小。)
北门外一里半,一处稍高的土坡被选定用作火炮阵地,辅兵们挥汗如雨,用沙袋、夯土快速构筑起四个前低后高的厚重土台,这是为那四门八百斤红夷炮准备的。
红夷炮身管长射程远,专为轰击城墙,但后坐力极大,必须构筑坚实炮位,并用绳索、木楔固定炮架,稍远处十门大小佛郎机的阵地也在同步修建,它们射速快,将负责压制城头守军。
土木营的场地更是热闹,长达三丈余的轻型云梯、带木轮和顶棚的木幔车、用以跨越护城壕沟的折叠式壕桥正在被熟练地组装、加固,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和桐油的味道。
城头守军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有限的几门老式盏口炮、灭虏炮,射程根本够不着义军炮兵,偶尔零星射几箭,也飘落在半途。
三月十九日,拂晓前。
天还没有大亮,只有城头几点灯笼在寒风中摇晃,寅时正刻,北门外义军营中,突然响起低沉而震撼的牛角号声。
“咚——!!!”
几乎在号声落下的刹那,第一门红夷炮开炮了,炽热的炮口火焰在黑暗中喷出数尺,照亮了炮兵们满是汗水的脸,沉重的铁弹划破夜空,呼啸着狠狠砸在夷陵城东门附近的城墙墙体上!
“轰隆——!!!”
砖石碎裂、泥土崩落的闷响,即便相隔一里多也清晰可闻!
“校准!抬高半度!装药减二分!”其余炮位炮长扯着嗓子大喊,炮兵们迅速清膛、装填、调整。
紧接着,第二门、第三门、第四门红夷炮次第开火!
“咚!咚!咚!”
巨大的轰鸣声连绵不断,震得大地颤抖,十门佛郎机也开炮了,它们发射的散弹如暴风雨般泼洒向城垛,压制得守军根本不敢露头。
城墙上,苏惠畴被亲随连拖带拽才弄上城楼,眼前景象让他魂飞魄散,借着微弱的晨曦和炮弹炸开的火光,他看到厚重的城墙墙体,在每一次被红夷炮炮弹击中时,都剧烈地震颤一下,大块大块的夯土和砖石簌簌落下,烟尘弥漫。
而东门附近那段城墙表面看似完整,可内部似乎早已被掏空,连知州都不知道,有百姓为了修房,竟然长年累月偷偷挖取墙体内的砖石夯土,加上夷陵自从成化年间后就再也没有经历战事了,也没有知州想到修补城墙,此刻在炮弹的持续轰击下,那里开始出现明显的、不正常的凹陷和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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