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钟,雨越下越大,山间响起了轰轰的雷声。一位路过的村民见状,连忙招呼我们去他家里避雨。那是间简陋的砖房,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奖状,“三好学生”的字样已经模糊。村民泡了壶浓茶,茶叶在粗瓷碗里打着转:“台湾村离这儿还有十里路,你们这样去不行,等雨小点,我骑摩托带你们去。”
六、台湾村的黄昏:希望的碎片
四点四十分,雨势稍减。我们跟着村民的摩托,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台湾村的新房整齐排列,外墙刷着统一的米黄色,却少了些烟火气。村口的公告栏上,“庆祝畲族三月三”的海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我们敲开了第一户雷姓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雷兴发?没听说过,我们家这辈都是‘振’字辈。”接着又敲了几户,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认识”“可能搬去县城了”。
三叔公站在村道上,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山峰,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堂弟轻轻拍着他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鞋已经湿透,泥浆渗进袜子里,凉凉的,像小时候在溪边玩水时的感觉。
五点钟,我们决定返程。车子驶上社口高速时,天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彩虹。三叔公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手里还攥着那块从旧村捡来的石碑碎片。手机突然有了信号,弹出母亲的消息:“到家了吗?锅里留了饭。”
七、夜归:月光里的未竟之事
晚上七点,车子开进苗田镇。路灯已经亮起,夜市的香气飘来,炒粉干的滋滋声和摊主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家里的灯还亮着,母亲站在门口张望,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饭桌上,三叔公把石碑碎片放在族谱旁边,叹了口气:“虽然没找到人,但至少知道祖宗姓雷,也算有个交代。”父亲给他斟了杯酒:“寻亲这事,急不得,慢慢来。”窗外,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今晚是农历十六,月光格外明亮。
我打开笔记本,记下今天的见闻。墨迹在纸页上晕开,像山里的云雾。或许寻亲就像一场漫长的跋涉,重要的不是终点,而是路上的风景和同行的人。那些未说完的故事,未解开的谜团,终将在某个清晨或黄昏,迎来属于它们的答案。
夜很深了,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我摸着口袋里的茶叶蛋,已经凉了,但蛋壳上母亲系的红绳还带着体温。有些事,大概就像这红绳一样,无论走多远,都牵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八、深夜的族谱:烛光里的另一个世界
夜深人静时,我抱着族谱钻进三叔公的书房。老式台灯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一圈暖光,虫蛀的痕迹像星星般散布在“迁徙录”章节。三叔公戴着放大镜,突然指着光绪二十三年的记载:“你看,这里写着‘雷氏有女嫁钟氏’,原来早年畲族通婚,姓氏会随母系传承。”
烛光突然晃了晃,窗外掠过一只夜鸟。三叔公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张泛黄的信纸:“这是你曾祖父当年写的寻亲笔记,1947年他徒步去福建,走到古田就病了,路费都用来买药……”字迹在煤油味中若隐若现,“坑源”“雷家岙”等字眼反复出现,像一串未完成的密码。
九、凌晨三点的电话:来自山那边的声音
凌晨三点,堂弟的手机突然响了。听筒里传来模糊的方言,夹杂着狗吠声。“是台湾村的老雷!”堂弟突然坐起来,“他说记得有个亲戚早年去了浙江,小名‘发仔’,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三叔公颤抖着摸出老花镜,在纸上记下电话号码。窗外,启明星正在东方闪烁,像谁不小心打翻的灯油。我看着族谱上“钟雷同宗”的批注,突然想起白天在茶叶园遇到的阿婆,她采茶时哼的畲歌里,“雷”和“钟”的发音竟有些相似。
十、再出发:带着新的线索上路
清晨五点,我们又一次踏上征程。雾气比昨天更浓,车灯切开晨雾时,仿佛在穿越一条乳白色的河流。三叔公怀里抱着曾祖父的寻亲笔记,笔记本里夹着半片茶叶,是昨天在茶园捡到的,叶脉清晰如族谱上的脉络。
台湾村的老雷站在村口等我们,他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衫,腰间系着牛皮带,像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人。“发仔啊,”他用拐杖敲着地面,“当年跟着伐木队去了浙江,后来就没了音讯。听说在那边成了家,改姓钟……”
十一、茶山深处:终于听见熟悉的乡音
在老雷的带领下,我们往茶山更深处走去。露水打湿了裤脚,茶树间的蛛网沾着细碎的雾气。转过一个山坳,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位老人坐在石头上,正在抽旱烟。
“阿发!”老雷喊了一声。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让我想起旧村那位编簸箕的老人。三叔公突然冲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您还记得三年前去过浙江苗田镇吗?”
老人盯着照片,手指开始发抖。旱烟掉在地上,腾起一小团烟雾。“记得,”他用浓重的畲语说,“当时不敢留电话,怕给你们添麻烦……”原来,他本名雷兴发,当年因家族矛盾离家,改用母姓钟,三年前寻亲时顾虑重重,才没留下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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