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入喉的声响在冷宫里格外清晰,崔明珠猩红的唇角溢出黑血,却仍死死盯着宫门外摇曳的宫灯。当太监捧着染血的诏书退下时,她腕间的红宝石簪子突然断裂,碎玉般的珠粒滚入青砖缝隙,恰似她未竟的野心。
三日后的册封大典上,苏香菱身着九翟四凤钗,在明黄册宝的光辉中微微颤抖。萧则链亲手为她戴上赤金镶东珠的领约,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以后你就是朕的恭嫔了,从今日起,棠梨宫添道朱漆门,不经宣召,任何人不得靠近。"殿外礼乐齐鸣,承钰的啼哭声穿透层层宫墙,惊起栖在檐角的白鸽。
新赐的掌事女官素秋捧着鎏金托盘入内时,苏香菱正将安神香插入博山炉。"娘娘,这是陛下特选的奶娘,"素秋掀开红绸,露出位眉目和善的妇人,"曾哺育过三位皇子,最擅照料婴孩。"承钰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奶娘胸前的银锁,清脆的声响让苏香菱眼眶发热——那是她在冷宫里日夜祈祷的平安锁。
景仁宫的匾额被摘下那日,唐诗诗倚在昭阳宫窗前,看着宫人将崔嫔的遗物搬往乱葬岗。怀中的小公主咿呀学语,粉藕似的手指却突然指向棠梨宫方向。"母亲,"她含糊不清地嘟囔,"那里...亮。"唐诗诗望着棠梨宫新挂的宫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比丹蔻更红的,是苏香菱册封时,皇帝赏赐的那对鸽血红宝石耳坠。
深夜的乾清宫,萧则链对着承钰的生辰八字沉吟良久。案头摆着新呈的密奏,白纸黑字写着崔嫔余党勾结前朝旧臣的罪证。他摩挲着案上未送出的滴血认亲诏书,最终将其投入烛火。跳跃的火苗映得"萧承钰"三字忽明忽暗,恍惚间竟与陆知礼遗书的灰烬重叠。
棠梨宫内,苏香菱轻抚着孩子后颈的朱砂痣。素秋捧着刚制好的襁褓进来,绣着云雷纹的缎面上,金线绣的"长命百岁"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娘娘,该歇了。"女官轻声提醒。苏香菱却转身望向窗外,只见温婉宁太贵妃的宫灯正朝着这边缓缓而来,白发间的素银簪子,与她当年在佛堂许愿时戴的一模一样。
深冬的坤宁宫飘着细雪,苏明柔盯着铜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药碗。药汁泛着浓重的苦味,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苍白的面容,十二年来头一回,她觉得这凤冠重得快要压断脖颈。
“娘娘,该服第三剂药了。”贴身宫女莺儿捧着药罐的手微微发抖。自萧承乾被废,坤宁宫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就连御药房送来的药材,都比往日淡了三分成色。苏明柔突然将药碗砸向宫柱,碎瓷飞溅间,褐色药汁在金砖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
“调理?整整半年!”她扯下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那些太医诊脉时支支吾吾,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来?”镜中倒影突然变得狰狞,她想起那日在朝堂上,萧则链宣布废储时,目光掠过她时的冰冷。那时她才惊觉,自己苦心栽培的皇子,终究成了帝王权衡下的弃子。
更鼓声穿透宫墙,苏明柔披着狐裘走向佛堂。蒲团上还留着萧承乾幼时抄写的《孝经》,墨迹早已晕染,却依旧刺痛双眼。供桌上新换的红梅突然簌簌掉落花瓣,她望着摇曳的烛火,恍惚看见十八岁那年,萧则链为她簪花的模样——那时他说“有你在,后宫便稳如泰山”。
“皇后这是何苦?”温婉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贵妃拄着檀木拐杖,白发上落着细碎雪粒,“当年知礼求子心切,每日吞服补药,最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明柔却已浑身发冷。陆知礼因血崩难产的惨状,与太医们欲言又止的神情重叠,让她胃中翻涌。
第二日晨钟响起时,苏明柔撕碎了所有药方。她望着铜镜,重新戴上那支素银步摇——那是她初入宫时萧则链所赠。殿外传来承钰皇子的笑声,清脆如铃,却让她握紧了腰间玉佩。当宫女通报皇帝驾临时,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只是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听闻皇后停了汤药?”萧则链的目光扫过满地碎瓷。苏明柔仰头望着龙袍上的金线蟠龙,突然想起昨夜温婉宁的话。她轻轻一笑,眼角细纹里藏着十二年的光阴:“陛下,臣妾近日忽然明白,有些强求不得的,不如...放下。”
窗外风雪渐大,坤宁宫的宫灯在风中摇晃。苏明柔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缓缓摘下步摇。铜镜中,她终于看清自己眼底的释然——或许从萧承乾被废那日起,她就该明白,在这深宫里,比子嗣更重要的,是如何护住这顶凤冠下,最后的尊严。
惊蛰那日的春雷炸响时,后宫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全绽了苞。乾清宫内,萧则链握着密密麻麻的请封奏折,朱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不过旬月,四位妃嫔同时有孕。
"传旨。"皇帝掷下朱笔,金册碰撞龙案的声响惊飞檐下栖雀,"苏倾城晋封容妃,赐居景明宫;李艳丽封美人,迁居芙蕖阁;汝安心晋为才人,赐玉壶春瓶十对;陈晨曦...着即册为婕妤,掌六宫教习之权。"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掠过宫墙,惊得正在浇花的宫女失手摔碎青瓷盆。
景明宫内,苏倾城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望着铜镜中愈发艳丽的面容轻笑。紫檀木匣里躺着新赏的赤金缠枝莲纹护甲,"娘娘,您宫里的份例比从前多了三倍。"贴身宫女捧着鎏金香炉进来,"连皇后娘娘宫里...都没这般排场。"
与此同时,芙蕖阁内飘来阵阵酸梅香。李艳丽抓着梅子大快朵颐,胭脂蹭在嘴角也浑然不觉。听闻陈晨曦掌了教习之权,她将果核狠狠吐在地上:"不过是比我早两个月有孕,也敢在本美人面前拿乔?"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孩童嬉笑——正是承钰皇子在棠梨宫前追着白鸽奔跑。
汝安心跪在未央宫谢恩时,掌心还留着安胎药的苦涩。
坤宁宫深处,苏明柔望着纷飞的海棠花瓣,将新制的小儿肚兜叠进檀木箱。莺儿捧着宫务账本欲言又止:"娘娘,各宫份例..." "随他们去吧。"皇后轻抚着案上的《女诫》,书页间夹着的茉莉花瓣早已干枯,"春生夏长,自有定数。"
暮色降临时,后宫四宫灯火次第亮起。陈晨曦站在椒房殿前,望着漫天星斗轻笑。她轻抚过隆起的小腹…
喜欢江山情殇请大家收藏:(www.shuhaige.net)江山情殇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