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郑仪点了点头。
“这份材料,到此为止。”
胡之遥和邓修同时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秘书长,您的意思是……”
胡之遥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疑惑和不甘。
这可是指向常务副市长的线索!哪怕再模糊,也是重大突破!难道就这么……压下去?
郑仪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扫过胡之遥:
“之遥书记,邓书记,我们这次行动的旗帜是什么?”
不等两人回答,他自问自答,语气沉凝如铁:
“是回应群众关切!是肃清基层腐败!是打击黑恶势力!是维护公平正义!”
“北河村的百姓在看着我们,明州的老百姓在看着我们,省委也在看着我们!”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硬的措施、最实的效果,把北河村的问题彻底查清,给受害群众一个公道,把四海集团这颗毒瘤彻底铲除!这才是民心所向,这才是我们行动合法性和正义性的根基!”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而马天祥同志,是省委管理的干部,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没有如山铁证的情况下,仅凭一个涉嫌犯罪的企业项目经理的一面之词,就对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启动调查?”
郑仪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极其严肃:
“这会立刻让整个事件的性质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外界会怎么看?他们会认为我们不是在查处腐败,而是在搞政治斗争,是在利用北河村事件作为借口,打击异己,进行权力洗牌!”
“所有的舆论焦点都会从‘北河村百姓的冤屈’转移到‘市委内部的高层博弈’!”
“所有的同情和支持,都会变成猜忌和观望!”
“所有的阻力,将会呈几何级数倍增!省里的态度也可能变得微妙!”
“甚至可能授人以柄,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倒打一耙,说我们搞‘诬陷’,‘破坏团结’,‘影响稳定’!”
“到时候,我们不仅查不下去,反而可能葬送掉目前大好的局面,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让北河村的百姓再次失望!”
“我们现在,绝不能偏离主航道!绝不能自己把‘正义之举’变成‘党争之嫌’!”
“马天祥同志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绝不是动他的时候!也绝不是用这种方式去动他的时候!”
郑仪的话语,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胡之遥和邓修心中因触及“大鱼”而升起的燥热和激动。
两人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将,刚才只是一时被重大线索的冲击力所撼动,此刻被郑仪一点醒,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
马天祥是谁?
不仅仅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那么简单!
他更是省里某位强势领导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爱将!
是省里力量在明州的标志性人物和重要支点!
动他,就意味着直接挑战其背后的省领导,意味着要将明州的战火,瞬间引燃到省一级的层面!
那将是完全不同量级的对抗!
到时候,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四海集团这种看似庞大、实则无根的资本浮财,也不是基层那些可以轻易碾碎的腐败小吏。
他们将面对的是一个庞大、严密、盘根错节、拥有更高权力和更多资源的庞然大物!
对方完全有能力,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进行最凶猛、最彻底的反扑!
那种反扑,绝不是简单的阻挠调查、销毁证据,而是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政治风暴!
到时候,什么北河村冤屈,什么基层腐败,什么打黑除恶,所有这些现在看起来义正辞严、占据道德制高点的理由,在更高层面的“政治大局”、“班子团结”、“社会稳定”等宏大叙事面前,都可能变得微不足道,甚至被轻易扭曲成“别有用心”、“破坏团结”、“不顾大局”!
省里一旦强势介入,完全可能直接否定明州市委的调查,甚至改组领导小组,调整办案人员,将一切推倒重来!
他们这些人,轻则被调离岗位,闲置雪藏,重则……很可能被抓住办案过程中的某些“瑕疵”或“程序问题”,反过来被清算!
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果,都可能瞬间化为乌有。
甚至他们自身,都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前任市长何伟倒台的那场大地震,其背后的博弈之惨烈、波及范围之广、清洗程度之彻底,他们至今记忆犹新,思之仍觉胆寒!
如果他们贸然去动马天祥,就相当于主动站到了省里某些力量的对立面!
其结果,很可能比何伟那次更加凶险!
毕竟,何伟当时是过于张扬,引起了众怒,属于多方合力围剿。
而他们这次,如果主动去挑战,则更像是……以卵击石。
胡之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点因为调查“顺利”而产生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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