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刘叔叔。我哥最近开始在党校学习。”
他没有多说,只是陈述事实。
但“党校学习”这四个字,在体制内的人听来,含义不言自明。
刘航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郑仪接任市委书记,已是板上钉钉。
这意味着郑浩的背景,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硬。
这并没有让刘航感到轻松,反而让他心情更加复杂。
一方面,郑浩有这样一个哥哥,至少说明家世清白,政治可靠,不存在他之前担心的“别有用心”问题。
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如果女儿真的嫁过去,两家的地位……并不对等。
他这个县委书记,在明州市委书记面前,终究是下级。
这种微妙的落差,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郑浩之前在他面前的表现。
“看来,你哥哥对你期望很高。”
刘航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话里有话。
“让你从基层做起,不靠关系,是希望你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郑浩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
“是。我哥常教导我,路要自己走,才踏实。我也一直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刘航盯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那你上次在我办公室,为什么不敢承认和雅宁的关系?!”
“说什么只是同事?说什么会保持距离?!”
“这就是你所谓的‘靠自己’?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承认,遇事就想着撇清自保?!”
“郑浩!你告诉我,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番质问,如同疾风暴雨,瞬间将客厅里勉强维持的平和气氛打破。
王玉梅吓得脸色发白,紧张地看着郑浩,又看看女儿。
刘雅宁也急了,刚想开口替郑浩辩解,却被郑浩在桌子下轻轻按住了手。
郑浩没有回避刘航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知道,这道坎,必须他自己迈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诚恳地看着刘航,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刘叔叔,您问得对。”
“我承认,上次在您办公室,我的表现……很懦弱。”
他直接用了“懦弱”这个词,让刘航和刘雅宁都愣了一下。
“我当时,确实不敢承认。”
郑浩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像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
“我害怕。”
“我害怕承认了,会立刻激怒您,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
“我害怕因为我的缘故,让雅宁和您、和家里产生更激烈的冲突,让她为难。”
“我更害怕……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来承担起这份感情带来的责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刘雅宁担忧的脸,最后重新定格在刘航脸上。
“除此之外,我承认,我当时……还有其他的考量。”
刘航的眼神眯了起来。
“什么考量?”
郑浩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
“我当时的首要目标,是备考省委办公厅。”
“我知道,如果在那时和您正面冲突,无论结果如何,都可能会在临川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非议,甚至可能影响到我的备考状态和后续的政审环节。”
“在那个时候,对我来说,确保能够心无旁骛地参加考试,争取到一个更高的平台,是优先级最高的事情。”
“所以,我选择了暂时回避,选择了用那种……让您看不起的方式,来换取备考期间的平静。”
郑浩的这番话,说得极其坦诚,甚至有些残酷。
他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也承认了自己当时的“自私”和“算计”。
这种近乎“自毁”式的坦诚,反而让刘航一时语塞。
他预想过郑浩的各种辩解,比如当时没想清楚、怕影响雅宁名声等等,却没想到,郑浩会如此直白地承认,他当时就是把“前程”放在了“感情”的前面。
这种真实的“功利”,虽然刺耳,却比任何虚伪的粉饰,都更让人……无从指责。
因为这就是现实。
在巨大的利益和机会面前,权衡利弊,是人的本能。
刘航自己,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何尝没有做过类似的选择?
只是当这种选择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时,他才会感到如此愤怒和难以接受。
“所以,你现在敢来见我,”
刘航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是因为考试考完了?觉得有底气了?”
“不完全是。”
郑浩摇了摇头。
“考试结束,只是一个契机。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事。”
“我更加确定,雅宁对我有多重要。”
“我也明白了,真正的担当,不是在一切条件都具备、毫无风险的时候才敢站出来。”
“而是在明知道有困难、有风险的时候,依然敢于面对,敢于去争取,敢于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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