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下青砖的凉意渗进骨髓,我仰头望着漫天飘散的碎帛。
御史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雾:"伪造族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御史大人不妨细看这金漆拓印。"我跪直身子,任由掌心血珠滴在青砖凹槽里,"当年先帝赐婚苏氏嫡女与皇长子,婚书背面盖的可是玄鸟暗纹?"
纷扬碎帛中忽然伸来一截剑锋,顾沉舟的狐裘扫过我发间霜花。
他剑尖挑起我襟口沾血的里衬,绣着苏氏族徽的胎衣赫然露在晨光里:"御史可识得这枚鸾鸟衔珠印?"
皇太后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碎瓷割破她染着蔻丹的指尖。
我盯着她腕间晃动的翡翠镯,那抹孔雀绿与族谱夹层里的丝线如出一辙。
"放肆!"御史的笏板重重砸在石阶上,"世子莫要混淆皇室血脉......"
顾沉舟突然撕开锦袍。
他心口溃烂的刺青正汩汩渗血,与我掌心血痕竟分毫不差地嵌合成并蒂莲纹:"二十年前中元夜,皇太后就是用这柄嵌着红宝的匕首......"他指尖抚过腰间玉带扣,机关弹开时,半截染血的刀刃当啷坠地。
我膝行两步,捡起刀刃对准自己锁骨下的胎记:"御史可要验验这朱砂浸骨纹?"冰刃划破皮肤的瞬间,藏在袖中的孔雀石粉簌簌落在伤口上,这是云昭嬷嬷临终前塞进我襁褓的秘药。
血珠突然悬停在半空。
顾沉舟的佩剑发出凄厉嗡鸣,他半边身子竟在晨光中逐渐透明。
我这才看清他腰间玉佩的裂痕,那纹路竟与祭坛上残存的星象图完全吻合。
"好个情深义重。"皇太后突然轻笑,染血的指尖展开泛黄绢帛,"先帝临终前改的诏书,可是盖着苏老侯爷的私印?"
我瞳孔骤缩。
那方印鉴边缘的缺口,分明是幼时被我失手摔在祠堂供桌角留下的痕迹。
顾沉舟突然将我拽到身后,剑锋挑开诏书系带时,数十枚银针从绢帛夹层中迸射而出。
"小心!"我翻身扑倒他的瞬间,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玉佩。
顾沉舟咳着血笑起来:"明月可还记得,儿时你总说心口疼?"他沾血的手指点在我锁骨下方,"当年苏夫人剖心取血咒时......"
话音戛然而止。
我望着指尖突然发烫的孔雀石粉末,它们正沿着血痕缓缓渗入顾沉舟透明的左臂。
御史的狂笑混着祠堂檐角铜铃的震颤:"血咒反噬已现,世子还是......"
掌心突然传来灼痛。
我低头看见袖中玉佩正在发烫,那道贯穿玉身的裂痕竟开始吞噬顾沉舟滴落的血珠。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他半透明的指尖时,我摸到了藏在牙关后的尖锐虎牙,那是云昭嬷嬷教我保命时种下的毒囊。
顾沉舟的手掌彻底穿透我发间玉簪的刹那,舌尖已尝到腥甜。
我望着他逐渐消散的喉结轮廓,齿关无意识地咬住被血浸透的指尖——那枚藏着孔雀石粉的指甲,正贴在玉佩裂痕发烫的位置微微颤动。
舌尖的血腥气混着玉佩灼烧的焦味在齿间漫开,我攥住顾沉舟几近透明的衣袖,将染血的指尖狠狠摁进玉佩裂痕。
青芒骤起的刹那,我听见自己锁骨下方传来玉器融进血肉的碎裂声。
"明月!"顾沉舟的嘶吼裹着血气砸在耳畔,他半透明的指骨突然凝成实体扣住我腕脉。
漫天青光里浮现出先帝明黄袍角扫过苏氏祠堂的画面,二十年前的棺椁中,两枚玉佩正压在我生母被剜去眼珠的面容上。
记忆如利刃破开天灵盖。
我望着襁褓中被调换的婴孩,皇太后染着蔻丹的指甲正掐进顾沉舟心口的刺青,而那处溃烂的伤口竟与苏氏祠堂的镇魂钉形状相同。
"别看......"顾沉舟染血的掌心覆上我眼睛,却被我咬住虎口。
孔雀石粉顺着交融的血脉渗进他经脉,我看见七岁的他蜷缩在皇陵暗格,对着苏夫人留给我的长命锁描摹鸾鸟纹样。
御史的狂笑刺破幻境。
沈将军怒睁的双眼在他掌中滴着血,那颗头颅的嘴角竟还残留着今晨与我共饮的茶渍。"逆女弑君的证据在此!"
顾沉舟突然将我甩向祭坛铜鼎。
我后腰撞上冰凉的青铜饕餮纹,眼看着他被三支弩箭贯穿左胸。
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血玉,正落进我锁骨下方与玉佩融合的伤口。
"记住......"顾沉舟消散前的指尖点上我眼尾,那颗泪痣突然灼如炭火。
他未尽的话语化作血色符文缠上我腕间,我盯着掌心凭空浮现的凤翎纹,这是苏氏掌家印消失三十年后首次现世。
皇城钟声撞碎晨雾时,半片染血的绢帛飘落唇间。
我舔到熟悉的沉水香,这是父亲生前誊写奏章用的墨。"苏氏血脉,唯此女可继......"残破的朱砂印在锁骨下方发烫,与消融的玉佩长成一体。
御史的笏板带着风声袭来,我却盯着滚落脚边的翡翠镯碎片。方才皇太后惊慌中撞翻了香案,半截乌木匣正从祭坛暗格里露出一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