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把账本码齐,“就是这柜子年头久了,有些晃。”
夜里,我靠在床头,借着月光又看了眼那张密信。
烛火在风中摇晃,跳跃的火苗发出“噼啪”的声响,照得“北戎”二字像一团跳动的火,仿佛要将这黑暗的夜晚点燃。
萧夫人总说苏婉儿是她胞妹的遗孤,可这密信上的“婉”字,分明和苏婉儿习字时写的一模一样。
我把密信塞进母亲陪嫁的檀木匣,又在匣底压了块镇纸。
前世我太傻,总想着守着嫡女的名分给家族争光,到死都不知道萧夫人早把侯府的银钱往北疆送了半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让小桃每日去西院门口转悠,专等苏婉儿出门时留意她的行头。
她近日总戴着那对珍珠耳坠,珠子大得反常,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倒像极了北戎商队常卖的“海月珠”。
我又让周妈妈去寻找母亲当年的陪房,从前跟着母亲管中馈的刘婶子,如今在城南开了间绣坊。
昨日她送了两匹蜀锦来,针脚里还藏着张纸条:“萧氏上月往雁门关送了三车炭。”
这日傍晚,小桃端着药碗进来时,鬓角的花钿歪了半朵,像一朵被风雨吹歪的小花。
“姑娘,方才听见门房说,顾二姑娘明日要跟太子妃去参加中秋宫宴。”我捏着药勺的手顿了顿,药汁溅在帕子上,晕开一团深褐色的斑,像一块沉重的伤疤。
顾昭华要进宫……我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突然想起前世宫宴上,她穿着我母亲留下的石榴红裙,站在顾沉舟身边笑得那般甜蜜。
可那回,正是她在太子妃耳边说我“克母克弟”,才让我的婚期又拖了三月。
“把这碗药热了。”我把帕子揉成一团,指腹蹭过袖中檀木匣的刻纹,触感古朴而厚重,“明日让裁缝把那身月白绡裙送来,我要亲自给昭华妹妹挑件头面。”
窗外的蝉鸣忽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晚风裹挟着桂香扑面而来,那香气,如同温柔的抚摸。
我望着案头那盏新点的琉璃灯,灯芯“噼啪”炸响,溅起一粒细小的火星,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我攥着袖中用蜡纸裹好的密信,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手心里满是汗水。
小桃方才说顾昭华跟着太子妃的嬷嬷去挑宫宴头面了,要戌时三刻才回。
我特意等到西院角门的守卫换班。
老周头贪杯,这时候该在门房摸酒坛,能听见他轻微的嘟囔声和酒坛碰撞的声音;春杏那丫头嘴碎,准在和厨房柳嫂说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廊下灯笼被风掀得摇晃,昏黄的灯光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如同鬼魅的舞蹈。
我贴着游廊阴影前行,青石板缝里的青苔滑得脚底板发颤,那湿滑的触感,让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顾昭华的院门关着,铜环上挂着串珍珠帘子,风一吹叮咚作响,像一串清脆的音符,打破了夜的寂静。
她总爱这些招摇的物什,前世我坠井那晚,她腕子上的珍珠串还蹭过井边的青藤。
推开门时,门轴“吱呀”轻响,那声音,如同夜的叹息,我浑身的血都涌到耳后,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屋里点着安息香,混杂着她惯用的海棠粉味,甜得发腻,那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笼罩。
妆奁上摆着半开的首饰匣,翡翠镯子歪在金丝绒上,倒和白日里她碰我银镯的模样如出一辙,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绿的光。
我直奔她常放紧要物事的妆台抽屉。
前日让小桃借送蜜饯的由头瞧过,第三层抽屉嵌着螺钿花鸟,她总爱把太子妃赏的胭脂锁在里头。
铜锁挂得松,我从鬓边拔下银簪子,轻轻一挑,“咔嗒”一声开了,那声音,如同开启秘密的钥匙。
蜡纸裹着的密信刚要塞进去,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鼓点,敲打着我的神经。
我耳朵“嗡”地一响,连抽屉都顾不得关,转身就往衣柜里钻。
樟木香混着绫罗绸缎的窸窣声扑面而来,那香气和声音,如同慌乱的漩涡。
我蜷着腿贴紧衣柜角落,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要冲破胸膛。
“姑娘怎么这会子回来了?”是顾昭华的贴身丫鬟小菊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利剑,刺痛了我的心,“太子妃那边不是说要试新裁的宫裙?”
“我把沉水香漏在屋里了。”顾昭华的声音近了,那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沉舟哥哥前日说这香安神,我……我怕宫宴上睡不安稳。”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喉间泛起苦意。
前世顾昭华也总拿“沉舟哥哥”当幌子,连她房里的沉水香都是照着顾沉舟的喜好点的。
妆台那边传来响动,我透过衣柜门缝看见她的影子:月白宫裙扫过青砖地,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出脆响,像玉珠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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