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夜比往常更沉,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响。
苏然的玄色衣袍还沾着古庙的烟火气,他站在宣室殿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本染血的名册——方才在混战中,他用身体护住了这卷记录"暗夜"成员身份的密册,此刻纸页上还残留着刺客刀锋的划痕,像道狰狞的伤疤。
"苏先生,陛下已在殿内等候。"小宦官的声音惊得他抬眼,这才发现董雪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月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那是前日他在市集为她挑的绣样,此刻却被泥点染得斑驳。
"雪妹,你先在外头候着。"苏然将名册往怀里按了按,"有些事,得单独同陛下说。"
董雪的手指绞着腰间丝绦,发间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大哥,我......"她忽然顿住,垂眸时睫毛轻颤,"我在偏殿等你。"话音未落,已转身往廊下走去,裙角扫过汉白玉栏杆,带落几点未干的血渍。
宣室殿内烛火熄灭。
嬴政正倚着龙案看竹简,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伤着没?"
苏然一怔。
这位惯常威严的帝王,此刻声音里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快步上前,单膝点地:"臣无碍,倒是陛下派来的禁军......"
"死了三个,伤了七个。"嬴政将竹简重重一掷,青铜镇纸砸在案上发出闷响,"联要知道,这些人究竟为何对那本破册子势在必得。"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还有那鬼面人临走前说的话,'真正的敌人',到底指什么?"
苏然将名册呈递上去。
嬴政展开的瞬间,殿内烛火忽明忽暗。"这些名字......"他指腹划过"咸阳令"、"少府丞"几个朱笔圈出的官职,瞳孔微缩,"半数是联亲手提拔的官员。"
"更要紧的是这个。"苏然从袖中摸出片碎玉,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方才混战中,鬼面人身上掉的。
臣在现代见过类似的纹路——是战国时期古滇国的图腾。"他喉结滚动,"古戒修复时,曾显示过古滇国的残卷,记载过一支'守夜人'的秘密部族,专门替上位者清除异己......"
"所以'暗夜'不是江湖草莽,是有传承的旧势力。"嬴政的指节叩着龙案,每一下都像敲在苏然心上,"他们阻挠新政,破坏联推行的郡县制、统一度量衡......"他忽然抓起案头长剑,剑鞘撞在地上发出脆响,"提审所有俘虏,天亮前我要知道'暗夜之主'是谁!"
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苏然站在牢房外,看着董雪将药碗递过铁栏:"喝了吧,你伤得不轻。"那被押的刺客不过十八九岁,左脸有道新添的刀伤,正哆哆嗦嗦捧着碗,药汁顺着下巴滴在草席上。
"小乙,你老家在陈县,对吧?"董雪蹲下来,与他平视,"我听你喊过'阿娘',她总给你留热乎的红薯粥,对不对?"刺客的睫毛猛地一颤,碗"当啷"掉在地上。
苏然上前一步,靴跟碾过碎瓷:"你阿娘要是知道你替'暗夜'卖命,被砍了脑袋挂城门......"他故意顿住,看着刺客的喉结上下滚动,"但如果你现在说,陛下或许能免你阿娘的连坐。"
"我说!"刺客突然哭出声,"暗夜之主......他不是人!"他指甲抠进草席,"三年前我在函谷关当差,亲眼见他徒手捏碎了巡城尉的脑袋,血溅在城墙上,三天都没擦干净......"他突然抓住铁栏,指节泛白,"他说要复兴旧制,说始皇帝的新政是逆天道!
他总穿黑袍,脸上......脸上蒙着青铜鬼面,声音像刮过坟头的风......"
"青铜鬼面?"苏然与董雪对视一眼。
前日古庙那鬼面男子戴的是黑布,难道另有其人?
"不、不是!"刺客突然剧烈咳嗽,"我只见过他一次,是在终南山的密道里......"他突然抓住苏然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大人,你们杀不死他的!
他说过,等到星象异变那天,所有旧势力都会......"
"叮——"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苏然低头,见刺客指尖渗出黑血,嘴角也溢出黑沫。
董雪猛地后退,撞在墙上:"他服毒了!"
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斯掀帘而入,腰间玉玦撞出清响:"陛下有令,即刻启程去终南山。"他瞥了眼地上抽搐的刺客,目光在苏然脸上顿住,"苏先生,那密道的位置,联替陛下问清楚了。"
终南山的晨雾裹着松针香。
苏然骑在马上,古戒在掌心发烫——这是它修复到第三层后才有的能力,能感应到十里内的活物。
他转头看向队伍最前端的嬴政,帝王披着玄色大氅,腰间太阿剑的剑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跳动的火焰。
"左前方三百步有陷阱。"苏然突然勒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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