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的隐喻】
长安城的夜空向来是钦天监的战场。
六月初三,太史局的铜壶滴漏刚过子时,观星台上的老官忽然浑身发抖——西北天幕裂开一道白光,彗星拖着长尾横扫太微垣,直逼紫宫。
老官连夜冲进兴庆宫,跪在睿宗面前时,袍子还沾着露水:“陛下,天象主变,彗星犯帝座!”
睿宗披着素麻单衣,盯着案头未批完的奏疏。这些日子,太子的羽林军在玄武门操练的鼓声,太平公主府深夜出入的车马,比彗星更让他心惊。
“传德避灾,吾意决矣。”他喃喃着《周易》里的句子,像在说服自己。
七天后,太平公主带着术士进殿。术士的谶语和妹妹眼角的冷笑一样刺人:“彗星主易主,太子当为天子。”
睿宗忽然笑了——这出戏,该收场了。
【玄武门外的黄昏】
七月廿五的承天门楼,百官朝服被晒得发烫。
李隆基跪接诏书时,瞥见父亲的手在抖。三日前,北衙禁军刚换防,高力士在右耳房塞给他密报:太平公主的党羽崔湜,正在幽州调粮。
“三品以上官任免,仍由太上皇裁决。”诏书里的这句话,像根鱼刺卡在喉咙。李隆基起身时,望见丹凤门外乌压压的羽林军——那是他三年前诛韦后时带的兵,如今甲胄未卸,又要对准姑母了吗?
百福殿里,睿宗抚着褪色的屏风。这是高宗赐的《九州图》,武周年间他扮作道士时,曾用香灰补过裂痕。窗外传来新帝改元的钟声,“先天”二字撞得屏风微颤。
【冷陉的血色】
五月的燕山还裹着残雪,孙佺的唐军却在冒汗。
两万步兵扛着陌刀陷在泥沼时,奚族骑兵从白桦林冲出。李大酺的弯刀专砍脚踝——这是草原人对付重甲步兵的祖传手艺。左威卫将军周以悌的头颅被挑上旗杆时,血溅在“收复营州”的军旗上,成了个滑稽的朱印。
捷报传到长安那日,突厥使团正在西市挑胡姬。默啜可汗捏着孙佺的耳朵痛饮三勒浆,转头就把人头皮挂在了阴山牙帐——这个被武周封为“立功报国可汗”的老狼,此刻嗅到了长安的裂隙。
【诗人的末路】
桂林的瘴气比诏书先到。
宋之问蜷在漏雨的驿站,哆嗦着誊写最后一首诗。三十年前在龙门夺袍的才子,如今腕力连“之”字都写不歪了。太平公主送来的鸩酒盛在琉璃杯里,映着他花白的须发——真像当年在安乐公主府赏玩的波斯酒器。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忽然想起自己写的《渡汉江》,笑出了泪。宦官踢翻案几时,未干的墨迹洇透了贬谪的诏书,把“流钦州”染成了“流鬼州”。
【棋盘上的杀机】
八月的暴雨浇透长安那夜,刘幽求在宰相府摆棋。
右羽林将军张暐的黑子困住白龙,却见刘幽求突然掀翻棋盘:“诛太平,就在今秋!”
五更时分,北衙换防的鼓点乱了半拍。高力士从夹墙递出的密信沾着马粪味——有个醉酒的旅帅,在平康坊吹嘘要杀公主领赏。
三日后,流放岭南的囚车里,刘幽求数着驿站的槐树。当年他帮李隆基策划唐隆政变时,也是在这样摇晃的车厢里写的檄文。不同的是,这次押送他的羽林军,佩刀上刻着“太平”二字。
【定王府的丧钟】
六月初九的定王府,蝉鸣压过了诵经声。
太平公主盯着武攸暨的棺椁,忽然想起四十年前大婚那日。那时她还是穿着绿襦裙的少女,武家表哥却捧着《道德经》说:“公主若喜权谋,某当为樗木。”
如今这根不争不抢的樗木先朽了,灵位前的三品紫袍大臣们,眼神开始飘向兴庆宫方向。
【史笔如刀】
《资治通鉴》载:是岁,星变、禅让、边衅、党争俱全,然玄宗暗蓄姚宋,北防突厥,南稳漕运,实已握开元气脉。
长安城的百姓不懂这些,他们只记得先天元年的冬天特别冷——朱雀大街的冰棱挂到正月都没化,像悬着柄柄未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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