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维州雪与血】
贞元十八年的正月,剑南西川的寒风裹着雪粒,抽在唐军甲胄上叮当作响。五十三岁的节度使韦皋站在山崖边,盯着远处吐蕃大军的旌旗。这位在蜀地经营十八年的老将,等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仗。
吐蕃大相论莽热带着十万兵马,要为被围困的维州守军解围。韦皋没打算硬碰硬——他早把精锐藏在两侧山谷,派出一支前锋诈败诱敌。吐蕃人追到峡谷深处时,山顶的唐军砍断了拦洪的木桩。洪水混着滚石倾泻而下,吐蕃前锋瞬间溃散。此战焚毁堡垒一百五十座,斩首万余,生擒论莽热。当这个吐蕃二把手被铁链拴着押往长安时,德宗在麟德殿说了句漂亮话:“赦尔死罪,彰我大唐仁德。”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仁德是韦皋麾下冻掉手指还在拉弓的边军。
【史家旁白】
韦皋此胜堪称贞元年间对吐蕃最辉煌战绩(《资治通鉴》卷236),但吐蕃元气未伤。此时唐蕃关系就像两个鼻青脸肿的拳手——唐朝打断了吐蕃的门牙,自己肋骨也断了几根。
【三月:大明宫的哑谜】
长安城的柳絮飘进尚书省时,宰相郑余庆正在收拾行李。三天前,宦官头子窦文场在德宗耳边嘀咕:“郑相爷把您骂回纥的话传出去了。”德宗摸着胡须叹了口气,次日朝会上就把这位整顿吏治的宰相贬去了郴州。
郑余庆临走前,东宫悄悄送来一匣金子。太子李诵的侍从只说了一句:“司马大人保重。”这话里的机锋,在场都懂——司马是刺史佐官,而郴州刺史正是窦文场的干儿子。后来《旧唐书》写这事格外辛辣:“时谓文场蓄怒,余庆见逐。”
【史家旁白】
宦官专权这事儿,德宗要负全责。当年泾原兵变他被叛军追着跑,从此只信身边太监。郑余庆被贬(《旧唐书·郑余庆传》),标志着宦官从伺候人的家奴,正式变成能咬断士大夫脖子的恶犬。
【七月:灵州的泥与火】
朔方节度使杜希全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城外吐蕃人烧毁的粮仓冒黑烟。三天前吐蕃骑兵像狼群般扑来,但他早把百姓撤进城内,留给他们一座空仓。当回鹘援军出现在地平线时,吐蕃人立刻西逃——这些高原汉子从不打赔本的仗。
战后清点,斩首三千级,但吐蕃掳走了八百多百姓。杜希全给朝廷的捷报里写着“斩获无算”,私下却对长史苦笑:“用八百条人命换三千颗脑袋,这账该怎么算?”
【史家旁白】
灵州之战《资治通鉴》仅记“吐蕃寇灵州,杜希全击却之”,背后是唐朝边防的尴尬现实:胜仗越打,户口越少。
【十一月:润州的铁与金】
浙西观察使李锜在润州城头摆了张虎皮椅,看着民夫们夯土筑城。去年活埋谏官崔善贞的土坑还没长草,他又招募胡人组建“蕃落骑”,给这些亡命徒发十倍军饷。转运判官卢坦抱着官印来劝:“使君此举,恐招非议。”李锜把酒杯砸在地上:“非议?圣人的宫市抢百姓,河北三镇抢朝廷,我李锜就不能抢个节度使当当?”
【史家旁白】
《新唐书》记李锜“益募兵,选善射者为一屯,号‘挽硬随身’”,这个东南军阀的崛起,证明唐朝的癌症已从河北扩散到江南。
【暗流:杜佑的笔与刀】
扬州刺史杜佑在油灯下删改着《开元格后敕》,把“藩镇私刑者斩”的条款加了又删。他知道河北三镇不会理睬这纸文书,但还是在奏章里写下:“法不行,则威分于外。”德宗朱批“知道了”,转头问宦官:“杜佑这老儿,是不是在骂朕?”
【史家旁白】
杜佑修律被正史大书特书(《旧唐书·杜佑传》),但鲜少人注意他同年还干了件大事——把扬州富商的逃税名单烧了。有时候,装糊涂比讲法律管用。
【历史的齿轮】
贞元十八年就像唐朝的体检报告:
? 军事:韦皋在西南打出高光,东北的幽州节度使刘济却在偷偷铸钱
? 政治:德宗赦免吐蕃战俘,却把劝他节俭的郑余庆赶出长安
? 经济:朝廷为军费发愁,李锜的私库里堆着三十万贯盐利
这年冬天,长安下了场大雪。朱雀大街的乞丐冻死十七人,而大明宫的炭盆里,烧着从淮南加急运来的银骨炭。宦官们围着火盆说笑,没人听见千里之外,李锜的“蕃落骑”正在润州校场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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