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库大坝上回来,乔楚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溅上的河水。他站在办公室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台,目光却始终无法从远处那座新建成的水库大坝上移开。
"不到一年...…"他喃喃自语,手指在笔记本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才十一个月,怎么就出现管涌?"
靠山水库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去年刚竣工时还上了省报头条,被称为"惠民利民的典范工程"。作为靠山村的支书,乔楚全程参与了监督工作。虽然当时就发现了一些小问题,但整体验收报告上他签了字——现在看来,那可能是个错误。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乔楚?我是汪伟。"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昨天发我的资料我看了,确实有问题。我明天有空,可以过去看看。"
乔楚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汪伟是他大学同学,现在是省水利厅的专家,专攻大坝安全。如果有谁能弄清楚靠山水库的问题,非他莫属。
"太好了,我明天一早去接你。"乔楚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这事...…可能比我想象的严重。"
挂断电话后,乔楚翻开笔记本,再次检查自己记录的管涌情况:位置在大坝下游侧约50米处,孔径约5厘米,涌水量每小时约2立方米。按照设计标准,这种新建大坝至少十年内不应该出现任何渗漏,更别说管涌了。
第二天清晨,乔楚开车到市里接上汪伟。多年不见,汪伟比大学时胖了一圈,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详细说说情况。"一上车,汪伟就直奔主题。
乔楚一边开车一边描述:"上个月例行巡查时发现的,开始只是小渗漏,我们按常规处理了。但两天前下暴雨突然扩大成管涌,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发现大坝下游坡面有几处不正常的沉降。"
汪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施工期间有没有异常?"
"工期很紧,县里要求在汛期前完工。材料...…有些批次验收时确实有争议,但承建方提供了合格证明。"乔楚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当时应该更坚持一些。
车窗外,靠山水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阳光下,水泥大坝泛着刺眼的白光,坝体上"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八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
汪伟一下车就直奔大坝下游的管涌点。他从背包里取出专业设备,开始检测水质和流速。乔楚站在一旁,看着老同学熟练地操作仪器,心里既佩服又忐忑。
"水很浑浊,含沙量高。"汪伟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好兆头。"
他沿着坝脚走了几十米,不时用地质锤敲打地面,或蹲下来捏起一撮土在指尖搓揉。乔楚注意到,汪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乔楚,"汪伟终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带我去看看施工图纸和验收记录。"
水利局的档案室里,汪伟仔细翻阅着厚厚的设计图纸和施工日志。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一页上:"这里,设计要求的防渗心墙厚度是3米,但施工记录显示实际只有2.5米。"
乔楚凑过去看:"这个差异在允许范围内..…."
"单独看确实在规范允许的误差范围内,"汪伟打断他,"但如果结合其他问题…..."他快速翻到材料检测报告,"看这个,设计要求的心墙填料压实度不低于98%,但实际检测结果大多在95%左右,最低的只有92%。"
乔楚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作为村支书,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大坝的核心防渗结构没有达到设计强度。
"还有更糟的。"汪伟的声音变得低沉,他指向另一份文件,"排水棱体的级配碎石,设计要求是20-40毫米连续级配,但实际使用的明显偏细,而且不均匀。"
乔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大坝会出现管涌了——防渗心墙厚度不足、压实度不够,加上排水系统不合格,导致坝体内水压力无法有效释放,最终在薄弱处形成管涌通道。
"这不仅仅是施工质量问题,"汪伟合上文件,镜片后的眼睛直视乔楚,"这是系统性偷工减料。"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了。水利局局长张建国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乔工,听说你请了省里的专家来看水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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