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沉闷的梆子声穿透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撞进祠堂。苏怀青面色凝重,双眼紧盯着水面,那平静的井水此时却如同一面诡异的镜子,映出阴兵队列的倒影。为首的马匹缓缓前行,马鞍旁悬着的少年守祠人的头颅仍在不断淌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水中,晕染出一片暗红。守祠人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而他喉管断裂处卡着的半枚青铜铃铛,随着马匹的颠簸发出细碎而又凄惨的呜咽声。
“申时三刻……” 苏怀青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渗血的 “冤” 字。那字迹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摩挲下愈发鲜艳,也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就在这时,井水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水花四溅。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水汽,阴兵队列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枚铃铛 “当啷” 一声坠落在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苏怀青走上前去,捡起铃铛。仔细端详,发现铃舌竟是一截焦黑的指骨,骨节处的纹路与三叔公牌位后的血字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只手写下的。这一发现让她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攥紧铃铛,毫不犹豫地冲向后山坟茔。此时,天空中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她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衫,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后山的坟茔在暴雨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苏怀青艰难地来到苏慕贤的墓碑前,墓碑上的 “苏慕贤” 三字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岁月正在试图抹去这个人存在的痕迹。碑前供着的白烛在风雨中摇曳,燃着幽绿的火苗,那诡异的颜色让人不寒而栗。烛泪不断地滴落在青石板上,渐渐汇成一个 “开” 字,仿佛是一种神秘的指引。
苏怀青深吸一口气,用力移开棺盖。就在棺盖移开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腐气混合着诡异的铃音喷薄而出,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捂住口鼻。三叔公的遗体静静地躺在棺内,裹在寿衣之中。苏怀青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仔细查看遗体。她发现三叔公的右手食指齐根而断,断口处塞着一团符纸。她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张被朱砂浸透的黄纸,发现内层竟是半张婚书,上面清晰地写着:苏慕礼 玉娘 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而落款处的指印赫然是左手。
“族谱记载苏慕贤是右利手。” 苏怀青的指尖微微发颤,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就在这时,棺内突然响起一阵铜铃声,声音清脆却又透着一股寒意。三叔公的胸腔开始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符纸下的断指创口处钻出一簇白毛,仔细一看,竟是戏班水袖的丝线。丝线的末端系着一枚玉扳指,内圈 “礼赠兄” 的刻痕被血垢浸透,显得格外神秘。
井台方向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笑声在风雨中飘荡,让人毛骨悚然。苏怀青猛然回头,只见玉娘的水袖自碑后探出,如两条灵动的蛇,迅速缠住她的脖颈,用力地将她拖向坟坑。玉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验我的骨,不如先验验你自己的 ——”
苏怀青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玉娘的水袖面前微不足道。就在她感到绝望时,“刺啦” 一声,三叔公的寿衣裂开了。苏怀青惊讶地发现,三叔公的肋骨间卡着一枚青铜主铃。她顾不上许多,伸手掰开尸身胸腔。就在铃铛震响的刹那,坟地四周的槐树根须破土而出,如一条条凶猛的蟒蛇,迅速绞住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她低头看去,只见铃身刻满了《养尸咒》,而铃舌竟是半截银簪 —— 与棺中婴骸天灵盖上的凶器严丝合扣,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阴谋。
“戊戌年七月初七,兄代弟娶,李代桃僵……” 玉娘的幻影自铃音中缓缓浮现,她面容溃烂,眼神充满怨恨,溃烂的指尖直直地戳向苏怀青的心口。苏怀青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胎记骤然灼痛起来,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她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血珠溅落在主铃上。奇怪的是,咒文竟如活物一般开始游走重组,最终拼成了新的句子:“以纯阴命格为引,申时三刻,启往生铃阵。”
就在这时,槐树根须突然松脱,苏怀青一下子跌坐在坟坑中。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三叔公的尸身,只见尸身迅速腐化成泥,露出森森白骨。每节指骨上都套着一枚微型青铜铃,在风雨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在演奏着一首诡异的乐曲。
五更梆子敲响时,清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苏怀青在棺底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块铁板。铁板上阴刻着苏氏族谱,然而光绪二十三年后的名录全被血渍覆盖,几乎无法辨认。唯有 “苏慕礼” 三个字反复浮现,每个笔画都由细小的青铜铃铛镶嵌而成,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铃阵,突然,地底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关被启动了。与此同时,祠堂方向突然腾起一道青光,光芒耀眼,照亮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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