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夜的寂静,裹着雨丝坠入井口。苏怀青凝视着水面的倒影,只见残月如钩,浸在血乳般的井水中,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这夜本应是朔月,可井底映出的却是满月,月影中浮着一张女人的脸,眉眼与玉娘有七分相似,唇角却挂着苏慕礼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却也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二小姐,这井…… 吞过三十条命……” 老更夫的铜锣 “当啷” 一声坠地,他佝偻着身子,缩在槐树后,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井沿的符咒。那符咒已有些年头,朱砂绘就的《锁魂偈》正被乳白的黏液侵蚀,符纸边缘蜷曲如被火灼烧过一般,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苏怀青俯身细看,黏液里裹着几粒珍珠,正是凤冠上脱落的微雕珍珠,内刻的场景竟是玉娘被推入井中的刹那。玉娘眼中的惊恐与绝望栩栩如生,仿佛时光在此刻倒流,让苏怀青真切地感受到了玉娘临死前的恐惧和不甘。
井水忽然剧烈沸腾,水花四溅,月影碎成百枚青铜铃铛,在水面上漂浮旋转,发出清脆却又阴森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震得苏怀青耳膜生疼。她下意识地后撤半步,腕间银锁片 “念玉” 二字渗出黑血,血珠滴落之处,青砖缝隙中钻出白毛,仔细一看,竟是胎儿的胎发。那些胎发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地哭泣,让苏怀青不禁毛骨悚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五更时分,雨终于停歇。苏怀青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腰缠麻绳,坠入井中。井底的腐气扑面而来,那气味混合着尸蜡的焦臭和铃兰香的残余,刺得她双目灼痛,几乎睁不开眼。井壁青砖缝隙中,伸出无数溃烂的手臂,每只手掌心皆刻着 “申” 字,仿佛在向她诉说着无尽的冤屈。那些手臂时而伸展,时而蜷缩,仿佛想要抓住她,将她拖入地狱。
当她的指尖触到井底淤泥的刹那,突然陷入一团绵软之物 —— 那是一具裹着戏服的骸骨,被红绳缠成茧状,腕部银镯刻着 “甲子、癸酉、辛亥、戊子”,与她的生辰分毫不差,仿佛在证明着她们之间神秘的联系。苏怀青心中一惊,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苏念玉的骸骨。
“怀青…… 你终于来了……” 玉娘的幻影自尸骸中缓缓浮出,面容溃烂却带着一丝欣慰。她溃烂的指尖轻轻抚过镯面,井水竟神奇地倒流,在穹顶凝成镜面,映出光绪二十三年的月夜:玉娘挺着孕肚,满怀期待地立于井边,苏慕礼却自背后环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银簪刺入她后颈,声音冰冷地说道:“莫怨我…… 苏家需要个镇物……” 玉娘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绝望,却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坠入井中。这一幕让苏怀青心如刀割,对苏慕礼的怨恨又加深了几分。
骸骨怀中的襁褓突然蠕动起来,苏怀青鼓起勇气,扯开裹尸布,内里竟是一具青铜铸造的婴骸。婴骸的天灵盖钉着银簪,簪头庆云社徽记下刻着梵汉合体的《养尸咒》,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银簪在昏暗的井底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把插入婴骸天灵盖的利刃,诉说着当年的残忍和血腥。
青光自簪尖炸开,井壁《锁魂偈》逐一亮起,光芒照亮了整个井底。苏怀青只觉心口的胎记如烙铁灼肤般疼痛,七星主铃自脊椎剥离,在空中拼出颠倒的奎宿星图。玉娘的水袖如活物般缠住她的脖颈,溃烂的唇间吐出黑血,声音微弱却充满怨恨:“你以为烧了断亲书就能解脱?看看这个……”
井底淤泥翻涌,浮出一方铁匣。苏怀青打开铁匣,匣内羊皮契约遇血显形,上面的字迹触目惊心:
“戊戌年腊月廿三,苏慕礼与阴司立契:双生子皆作阵眼,怀青镇阳间怨,念玉锁九泉魄。阴阳互噬,轮回不休。”
备注:甲子年五月初五,月满井时,双魂归一。
契约末端黏着半块胎盘,脐带缠着的青铜铃铛突然响起,声音震耳欲聋。所有井壁手臂暴长,如无数只魔爪,将苏怀青按向婴骸心口。银锁片 “念玉” 骤然断裂,锁芯掉出枚玉扳指,内圈刻着 “礼赠兄”,与苏慕贤墓中残片严丝合扣,仿佛在揭示着苏慕礼与苏慕贤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苏怀青这才明白,原来苏慕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利用自己的亲兄弟,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晨光刺破井口的刹那,苏怀青攥着玉扳指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祠堂废墟满地狼藉,倒影棺的棺盖大敞,女尸腹部瘪塌如泄气皮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她跌坐井台,见水中月影已复归朔月,唯余一缕青丝缠在指间,发梢缀着银锁片,正面刻 “怀青”,背面却浮现 “念玉” 的朱砂小字,暗示着她们双生姐妹的命运纠葛。这小小的银锁片,仿佛是她们命运的枷锁,将她们紧紧地绑在一起,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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