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薄雾如缕烟般漫过祖祠飞檐,在瓦片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仿佛是苍天的泪滴。苏怀青攥着乳牙铃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铃铛上的齿痕硌得掌心生疼。推开祠堂木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叹息,惊起梁间几只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向阴暗的角落。
供桌上的牌位东倒西歪,最前排的 “苏慕礼” 牌位歪斜着,露出背后斑驳的血痕,仿佛是被人用指甲抓挠所致。香炉里的灰烬早已冷却,却凝成婴孩手掌的形状,五指张开,指尖正指向横梁暗格,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苏怀青踩着木梯向上攀爬,梯子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地狱的大门。
暗格内的青铜命锁泛着幽光,锁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换命书》,字体细小如蚊蝇,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气息。锁眼处嵌着半枚玉珏,阴阳鱼纹的裂口竟与井台双生子的胎记严丝合扣,仿佛是天生的一对。苏怀青伸手触碰命锁的瞬间,乳牙铃铛突然自鸣,清脆的铃声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腕间的溃疮突然迸出槐树根须,如同活物般缠住命锁,苏怀青只觉一阵眩晕,光绪二十三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玉娘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产婆抱着双生子站在一旁,手中的剪刀闪着寒光。“咔嚓” 一声,脐带被剪断,一锁藏入戏台东柱,一锁钉入苏慕礼的脊骨,玉娘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绝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床单上,晕开一朵血色的花。
“怀青…… 你终究还是找到了……”
守祠人的声音自横梁传来,苏怀青抬头望去,只见梁上悬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链,每根锁链尽头皆拴着一枚命锁,锁上刻着 “怀青” 二字。那些命锁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无数个被囚禁的灵魂,在无声地哭泣。铃链无风自动,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如同无数个小鬼在窃窃私语。
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苏怀青向祠堂地窖走去,她的脚步不由自主,仿佛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控。地窖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中央立着一口青铜鼎,鼎内浮着三十具裹胎衣的婴尸,他们的身体蜷缩着,脐带纠缠成网,网心悬着对双生玉珏。守祠人的残影自鼎口飘出,槐木化的右臂指向婴尸,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风水师用苏家血脉养了九世替身…… 你我皆是他的换命锁!”
苏怀青抚过玉珏裂口,幻象骤现:风水师站在光绪年的地宫,一身黑衣,神情冷酷。他手中拿着一把银簪,将苏慕礼按在地上,剖开他的脊骨,植入刻着 “怀青” 的命锁。“以兄之骨,承弟之劫…… 这换命术,需用至亲手足的血来喂……” 苏慕礼的惨叫声回荡在地宫之中,鲜血染红了地面,却无法唤醒风水师的良知。
暗河方向传来铁链拖拽声,沉闷而悠长,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三十具婴尸集体睁眼,瞳仁映出苏怀青的面容,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她挥剑斩断脐带网,胎衣爆开的刹那,鼎内黑血凝成谶言:“换命锁成,九泉门启;双生子殁,苍生祭鼎”,这行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苏怀青的心上,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地窖四壁的青铜铃铛齐震,巨大的声响震得地宫颤抖,铃铛的碎片如利刃般飞溅,划破了苏怀青的脸颊。她的胎记如烙铁灼烧,疼痛难忍,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
她扯下腕间命锁按入鼎中,锁眼玉珏迸出青光,光绪二十三年的玉娘自光中浮现。此时的玉娘面容溃烂,眼神却依然坚定,她溃烂的指尖戳向苏怀青的心口,声音中充满了决绝:“青儿…… 要破锁,先断亲!”
苏怀青握紧斩龙剑,剑锋抵住左腕血脉,心中充满了挣扎。守祠人的残影猛然扑来,槐木枝桠缠住剑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和担忧:“不可!这血脉一断…… 九泉门就……”
话音未落,乳牙铃铛突然炸裂,碎片如流星般划过空中。井台方向传来双生子的啼哭,那声音响亮而清脆,却又带着一丝微弱,仿佛是生命的最后呐喊。苏怀青心一横,咬牙挥剑,鲜血喷溅处,所有命锁 “咔嗒” 开启。锁链寸寸断裂,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祖祠地砖轰然塌陷,露出深埋的往生铃阵核心 ——
阵眼处立着一口水晶棺,棺内躺着与守祠人容貌一致的少年,他的脊骨钉满青铜铃铛,铃舌正是苏怀青的乳牙。少年的面容苍白如纸,闭着双眼,仿佛是在沉睡,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原来你才是…… 我的换命锁……” 苏怀青跌坐棺前,泪水模糊了双眼。溃疮中的槐树根须扎入水晶棺,仿佛是在寻找最后的救赎。
少年猛然睁眼,瞳仁化作青铜铃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纯真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姐姐…… 我等了你好久……”
地宫穹顶崩裂,血月当空,月光如血般洒在地宫之中,照亮了九十九级石阶。石阶自地缝升起,阶面刻满苏氏先祖的姓名,每阶皆嵌着一枚命锁,仿佛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苏怀青踏上石阶的刹那,井台双生子的摇篮突然自燃,火焰熊熊,照亮了整个祖祠。灰烬中浮出最后一句谶言:“锁断阶崩,往生劫至;双魂归鼎日,苍生同殁时”,这谶言仿佛是命运的判决书,却又透着一丝希望。
苏怀青深吸一口气,握紧斩龙剑,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石阶的尽头走去。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生死决战,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正义,为了无辜的灵魂,她愿意付出一切。
薄雾渐渐散去,晨光刺破乌云,洒在地宫之中。苏怀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石阶的尽头,只留下那对青铜命锁,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是在为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而她,即将迎来最终的挑战,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世界的安宁,去解开那纠缠了数代人的换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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