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六月初一,储秀宫的鎏金宫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照得泛着暖黄。林若曦身着月白绣竹旗装,指尖划过廊柱上的冰裂纹,望着内务府官员指挥秀女们排列队形,旗装下摆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像极了前世若曦在浣衣局听到的夜雨。
“格格,这位是来自苏州的洛雪姑娘,隶属正白旗。”绿珠轻声禀报,目光落在前方垂首而立的秀女身上——淡青旗装绣着素色玉兰,鬓边一支银簪刻着细竹纹,却在抬头时,眼尾的朱砂痣轻轻颤动。
林若曦驻足,见那秀女指尖绞着帕子,帕角绣着半朵残莲——与年妃宫中的宫灯纹样一致。“洛雪姑娘的帕子,纹样倒是别致。”她伸手接过帕子,指尖触到残莲边缘的金线,“苏州绣娘惯用缠枝纹,姑娘这‘半莲’,可是有什么讲究?”
秀女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慌乱:“回格格,这是家母所绣,说‘半莲待开’是……是待嫁的意思。”她忽然注意到林若曦腕间的素银镯,瞳孔骤缩,“格格的镯子……与奴婢亡母的旧物很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银燕哨的清响。承欢举着新扎的青燕风筝跑过来,银铃随步伐叮当作响:“姐姐快看!皇上伯伯给我画了会飞的青燕!”孩子扑进林若曦怀里,风筝尾翼的金粉落在洛雪的旗装上,像撒了把碎星。
“小心别撞到人。”林若曦替承欢理了理歪掉的发辫,余光瞥见洛雪袖中滑落半张纸角——是八爷党密信的边角。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盖住,指尖在承欢背上轻拍三下——这是她们约定的“有异常”暗号。
“承欢莫闹,格格在忙。”雍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着常服的他手中握着盏琉璃灯,灯面绘着展翅的青燕,“朕让内务府给秀女们备了驱寒汤,你且看着她们喝完再歇息。”
洛雪见状,立刻福身行礼,鬓边银簪在灯光下闪过冷光。林若曦注意到她起身时,鞋底绣着的莲花纹与翊坤宫地砖一致,忽然轻笑:“皇上可知,洛雪姑娘的家乡话,倒像是京片子。”
雍正挑眉,目光扫过洛雪僵硬的肩背:“哦?苏州距京城千里,乡音倒忘得干净。”他忽然示意苏培盛,“去查查洛雪姑娘的户籍,朕记得正白旗今年选秀名单里,并无苏州女子。”
洛雪脸色骤变,忽然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的铜鹤炉。炉中炭火溅出,烧着了她的帕子,残莲纹样在火中蜷曲成灰。林若曦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鎏金护甲拍灭火苗,却在触到她手腕时,摸到一道旧疤——是八爷党暗桩的刺青。
“格格饶命!”洛雪忽然跪地,指甲抠进青砖,“奴婢是受八爷侧福晋指使,说只要混进宫……”她忽然瞥见雍正冰冷的眼神,浑身发抖,“奴婢只是想给家人赎身,求皇上开恩!”
承欢被这变故吓得往林若曦身后躲,银燕哨掉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响。林若曦望着洛雪发间的银簪,忽然想起十三爷临终前的话:“八爷党最善用‘情’字做饵。”她蹲下身,替洛雪理了理乱发:“你家人在何处?”
“在……在城外的庄子里。”洛雪抽泣着,指尖指向林若曦的镯子,“侧福晋说,您戴着马尔泰家的镯子,必定念旧……”
“马尔泰家的镯子?”雍正忽然蹲下身,指尖划过银镯内侧的“曦”字——那是若曦当年亲手刻的。他忽然冷笑,“伊尔根觉罗氏倒是算得精,可惜……”他忽然望向林若曦,“朕的若曦,从来只念眼前人。”
林若曦心中一暖,触到雍正掌心的温度。承欢忽然捡起银燕哨,塞进洛雪手里:“给你,青燕会保护好人的。”孩子的指尖还沾着金粉,落在洛雪掌心,像颗小小的太阳。
当夜的储秀宫格外寂静,林若曦倚在廊下,望着雍正抱着承欢远去的背影,灯影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绿珠捧着热茶过来,忽然低语:“格格,方才在洛雪的箱笼里,搜出了这个。”
青瓷瓶里装着淡紫色粉末,嗅之甜腻——是年妃惯用的迷魂香。林若曦望着瓶身的缠枝莲纹,忽然想起甄嬛前日说的话:“八爷党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秀女,而是扎进后宫的一根刺。”
“去告诉刘院判,让他给秀女们的驱寒汤里加些醒神的药。”她将瓷瓶递给绿珠,指尖划过瓶沿,“再让人盯着八爷侧福晋的庄子,承欢说……她想给洛雪的家人送些冬衣。”
碎玉轩的海棠树下,承欢趴在石桌上画青燕,巧慧替她磨着朱砂。雍正握着毛笔站在一旁,笔下的青燕总画不好翅膀,惹得孩子咯咯直笑:“皇上伯伯笨笨,青燕的翅膀要像姐姐的护甲那样闪闪的!”
“好,朕让造办处打副金翅膀给青燕。”雍正笑着揉乱承欢的头发,抬头看见林若曦走来,月白旗装在风中轻晃,像朵踏月而来的花。他忽然起身,将画纸递给她,“承欢说,青燕要护着姐姐,所以画了十只翅膀。”
画纸上,青燕的翅膀层层叠叠,每只翅膀上都写着“平安”。林若曦望着承欢认真的小脸,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的孤单——那时的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温暖。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雍正画歪的燕尾:“皇上可知,现代有句话叫‘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