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指挥部外,北风裹挟着碎雪如钢砂般击打着铁皮屋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屋内,一盏昏黄的电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墙上那张布满弹孔的东北地图染成斑驳的血红色。苏隐站在地图前,指尖轻轻抚过通化的位置,那里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黑色小旗,每一面都代表着一支在战役中全军覆没的部队。
铁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冷风卷着雪粒灌进屋内,在电灯下扬起细碎的金粉。苏隐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四人身上 ——87 师师长林啸拄着断成两截的指挥刀,刀刃上还凝结着暗红的血痂,每走一步,刀身撞击地面的 “当当” 声都像是沉重的丧钟;63 师师长李长风的绷带从领口渗出暗红血渍,脚步虚浮却依然挺直脊梁;飞行小队队长胡兵的军装上还沾着飞机迫降时的油渍,左手臂用简易的布条吊着;88 师师长陆沉被两名战士搀扶着,左腿空荡荡的裤管在寒风中晃荡,脸上却挂着倔强的笑容。
“坐吧。” 苏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沙哑而沉重。他指了指会议桌前的木椅,曾经能坐下二十多人的长桌,此刻只孤零零地摆着四个位置,桌面上 “通化战役部署图” 的红圈里,密密麻麻插满的黑旗在灯光下投下阴森的阴影,像是一片肃穆的碑林。
林啸走到桌前,将断刀 “当啷” 一声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凉茶泛起层层涟漪。“苏司令,我带来了通化的土。”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掏出个沾满血污的布袋,倒出的黑土里混着弹片、碎石和碎布,“每捧土下都埋着我们的兄弟,沈参谋长的半截袖章、张怀德师长的钢笔,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新兵......” 说着,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泛红,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一把黑土,仿佛要将逝去的战友永远握在手中。
李长风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本残破的日记。封皮上 “64 师作战日志” 的字样被血泡得发皱,纸张边缘卷曲破损。“这是沈星瑶参谋长最后写下的。”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翻开的页面上,歪斜的字迹停在 “人在城在” 四个字,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她在城墙快失守时,还在标注弹药缺口,在本子上反复写着‘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
胡兵突然猛地站起来,牵动了肋下的伤口,军装下渗出点点血迹。他的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申请复飞。34 架战机正在抢修,只要还有一架能升空,我就要带着兄弟们的名字,再去倭军头上飞一圈!让他们知道,中国人的血不会白流!” 他的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已经驾驶着战机,翱翔在复仇的天空。
陆沉挣扎着要起身敬礼,却因失去左腿而险些摔倒,被苏隐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你小子别逞强。” 苏隐的手掌按在他残肢的绷带处,触感还带着体温,“88 师的功劳,东北大地都记着。你们用命守住了通化,这份恩情,我们抗联永远不会忘。”
苏隐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坚毅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与坚定:“这次会议只有一件事 —— 让牺牲的 名官兵,死得重于泰山。他们不该被遗忘,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都要永远铭刻在这片土地上。”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大了,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声响,仿佛是逝去的英灵在轻声诉说。苏隐走到地图前,拿起红笔,重重划过通化:“我要在通化城中心,建一座三十米高的纪念碑。碑身要用最坚硬的花岗岩,刻上每一个牺牲者的名字,一笔一划,都要让后人看得清清楚楚。底座用缴获的倭军坦克履带铸造,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片土地是用血肉换来的!”
林啸的拳头狠狠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带 87 师剩下的兄弟当工匠!哪怕凿穿十双手,磨秃百把锤子,也要把名字刻进石头里!让子孙后代都知道,这里长眠着一群顶天立地的汉子!”
“通电全国的战报已经拟好。” 苏隐从抽屉取出厚厚一叠纸,油墨未干的字迹上还带着潮气,“歼敌 人,俘虏 人,击落战机 495 架...... 这些数字后面,是二十多万条鲜活的命。每一个数字,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他望向窗外的风雪,仿佛看见白山黑水间无数双眼睛在凝望,“电报结尾我加了句话 ——‘抗联不死,东北不亡’。这不仅是我们的誓言,更是对所有牺牲者的承诺。”
胡兵突然立正,标准的军礼让伤口崩裂,鲜血渗出绷带,在军装上晕开一片暗红。他的声音坚定而洪亮:“请把这句话刻在纪念碑上!让它成为我们抗联永远的精神图腾,让倭军知道,我们永远不会屈服!” 其他三人同时起身,破旧的军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军礼的姿势如同雕塑般凝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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