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吞去大半，荒村的青石板路上，数十道僵硬的影子正踩着同一节拍逼近。
顾清欢的刀光在黑暗里划出银弧，刀锋掠过扎羊角辫小姑娘的脖颈时，却在最后三寸顿住——那截沾着饭粒的左脸，像极了她十二岁时在将军府厨房见过的厨娘女儿。
"小心！"皮延林的低喝混着风声撞进耳里。
顾清欢旋身侧避，身后劈柴斧带起的风擦着后颈刮过，惊得她鬓角碎发乱飞。
她这才发现，三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不知何时绕到了身后，枯树枝般的手指正掐向她的腰眼。
"清欢！"皮延林原本瘫在草堆上的身子突然弹起，左脚勾住脚边半截断犁，借力跃到顾清欢身侧。
他右手成爪，精准扣住左边老妇的腕骨——那腕骨凉得像浸过冰窖，皮下还爬着蚯蚓似的黑紫色咒纹。"这些傀儡的筋脉被咒术锁死了，攻击要找肘后麻筋！"
话音未落，右边老妇的指甲已划破顾清欢的衣袖。
她反手挥刀，刀背重重磕在老妇肘弯，听见"咔"的一声脆响。
老妇的手臂瞬间垂落，可那浑浊的眼珠仍死死锁着她，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竟拖着断肘继续往前爬。
"它们的痛觉被咒术屏蔽了。"皮延林松开左手老妇的腕骨，指尖在她后颈咒纹上一按。
老妇的身体猛地一震，喉间滚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转身扑向最近的草垛。
他借着这空档拽住顾清欢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侧一带——一柄镰刀正擦着她的右肩劈进青石板，迸出几点火星。
"你倒是想想办法！"顾清欢反手扣住皮延林的手腕，刀背在他掌心一磕。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些傀儡截然不同的鲜活温度。
皮延林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叩，算是回应。
他闭了闭眼，识海里的灵气脉络愈发清晰：西北方乾金位的灵气像被利刃削断的琴弦，东北艮土位的灵气却虚浮得随时要散。"他们用活人当阵眼，每个傀儡都是阵旗。"他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月光，"生门在晒谷场石磨下！"
话音刚落，顾清欢的后背突然一重。
三个壮年汉子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铁钳似的手臂勒住她的肩膀和腰。
她的刀"当啷"坠地，被其中一人用脚踢进了草堆。"清欢！"皮延林扑过去要拽人，却被两个举着锄头的村民拦住——他们的动作虽僵硬，合力之下竟将他逼得连退三步。
"别......杀我......"被勒住的顾清欢突然听见耳畔的低语。
她偏头，看见勒住自己脖子的汉子右耳后有道月牙形疤痕——这是村东头打铁匠家的儿子，上个月她来村里查案时，这小子还红着脸给她递过一碗凉茶。
此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血色覆盖，"我不想......动手......"
"阿铁！"顾清欢的声音突然软下来。
她感觉到汉子手臂的力道松了一瞬，立刻屈肘撞向他的心口。
可另外两人的手臂却勒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皮延林！"她咬着牙喊，"那老妇后颈的咒纹！"
皮延林的呼吸突然沉了。
他想起系统刚给他的"懒息通脉术"，说是能引动人体内气血逆转。
此刻他避开锄头的横扫，反手抓住左边村民的手腕，指尖按在其腕脉上——那脉搏跳得极快，像擂鼓似的。
他运起术法，顺着血脉往上引，直到触到后颈咒纹处的死结。
"破！"他低喝一声。
那村民的身体猛地一震，喷出一口黑血，眼神瞬间清明。
右边的村民见同伴突然软倒，动作滞了一滞。
皮延林趁机拽住他的衣领，如法炮制。
等两个村民都瘫坐在地，他抓起脚边的刀抛给顾清欢："砍他们后颈咒纹！"
顾清欢接住刀的瞬间，刀锋已割破勒住自己脖子的汉子后颈。
黑血顺着刀刃滴落，汉子的手臂终于松开。
她转身挥刀，刀光如电，连破三人后颈咒纹。
那些被割断咒纹的村民像被抽了线的木偶，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嘴里喃喃着"疼我这是在哪"。
"王大娘！"皮延林突然拔高声音。
人群后方，那个前半夜还给他塞过烤红薯的老妇正扶着墙站着，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
他冲过去扶住她，指尖按上她后颈的咒纹："您试着咬舌尖，疼能冲散咒术。"王大娘照做，疼得倒吸冷气，咒纹竟淡了几分。
"去石磨下！"皮延林扯下腰间的符纸拍在地上。
符纸腾起金光，照出青石板下一道隐蔽的地道。
他推着王大娘和几个恢复清醒的村民往下钻："顺着地道往东北走，出了村就安全！"
"剩下的怎么办？"顾清欢砍翻最后一个扑过来的傀儡，刀尖撑地喘气。
她的衣袖被划得破破烂烂，脸上沾着血污，却仍挺直了脊背。
"破阵眼。"皮延林从怀里摸出五张印着懒仙图的符纸，"这村底下有五口古井，是五行阵的核心。"他指了指东南方，"第一口在晒谷场东边老槐树下。"
两人往老槐树跑时，又有七八个傀儡围上来。
皮延林护在顾清欢身侧，或侧身避开锄头，或用指尖点中对方肘后麻筋。
他的动作懒懒散散，却总能在最紧要处使力，看得顾清欢直咬牙："你平时摸鱼，合着都在练这个？"
"系统奖励的《懒息通脉术》，"皮延林笑着避开一记镰刀，"说是越懒越能练到精髓。"
老槐树下的古井被青石板盖着，上面还压着块刻满咒文的石头。
皮延林扯下符纸贴在井壁，嘴里念着刚从系统学来的口诀："懒意化罡，破！"井底传来闷响，一道金光冲上天际，将乌云都撕开道口子。
"这是第一口。"皮延林抹了把脸上的汗，"剩下四口，得赶在咒术反噬前破完。"
顾清欢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我守着你，你破阵。"
两人转身往第二口井跑时，荒村的地面突然轻轻震动。
皮延林抬头，看见原本笼罩村子的黑雾正在翻涌，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他勾了勾嘴角——这才是开始。
等五口井都破了......
"走！"顾清欢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跑。
月光重新洒在荒村上，照见他们身后倒了一地的傀儡村民，和逐渐淡去的黑紫色咒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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